人间已入了夜,青阳城上空,业火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夺目。
有一小队四、五修士路过,吃了一惊,险些把空中被蜂群环绕却仍游刃有余的薛宴惊当成万妖之首,幸好城中百姓很快为他们解了惑,告诉他们那是仙师在除妖。
“原来是修士?”队伍里一个圆脸女修捧着脸仰望天空中绚丽一幕,“好厉害,等我长大了,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其他几人为小师妹的天真失笑,认真观察半晌,也从那绚烂招式下看出了其中的不凡:“的确厉害,是何方大能在此?!”
“还能有谁?”被他们问到的百姓恰好是蜂房中的一员,此时一指城中雕像,“不就是魔尊本人吗?”
“她还活着?”几人的消息显然是滞后了些,怔了一怔,不过到底高手在前,他们暂且按捺住心下疑惑,认真观察着薛宴惊的招式,试图从中得到些体悟。
几人都是宗门于这十几、二十年间招收的新弟子,在帮师门做个没什么危险的跑腿任务。他们进入修界时,归一的传奇已经步入尾声,逐渐被叶引歌和修界新秀们光环掩盖,尤其过去十年间,几乎没什么人再提起过她,他们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并不熟悉。昆吾山一战她如流星赶月、昙花一现般再度闪耀了一次,又迅速陨落,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落败的枭雄变成了壮烈的英豪,总之都是传说,没什么实感。
如今第一次见到,他们却立刻被此人牢牢吸引了目光,一举手一投足的招式间,什么华丽绚烂、什么潇洒优雅尚在其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沉着的自信,一招出手后不去看结果,转眼已经攻向下一个敌手,仿佛她出手之前便已胸有成竹,知道自己定能一击必杀。
他们原本想飞上前帮忙,得知那是何人后,也歇了心思,归一于世间哪有敌手?对付几只大妖何须旁人援手?
几个修士不敢擅自飞上去帮忙,怕反而拖了薛宴惊的后腿,只能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察看着漏网之鱼,以免有蜂卵逃逸。
薛宴惊于高空之中,杀了一拨又一拨毒蜂,蜂群却始终不断,她察觉有异,微蹙着眉看向那蜂后,恰在此时,地面上一道结结巴巴的女声响起,大概是和她搭话有些紧张:“魔、魔尊,我在本门藏书阁中读到过类似的妖物,蜂后不死,蜂群便会再生!”
薛宴惊也正做此猜想,闻言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明白了,长剑旋身一周,逼退了所有毒蜂,纵身向蜂后的方向掠去。这蜂后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养料,身形笨重,连逃都逃不掉,只能迎战。
它微微站起身子,露出下方一个白骨累累的巨坑,围观百姓认出那些都是人骨,无不脸色铁青、既惊且怒:“你这妖物究竟吞食了多少凡人性命?又到底是如何潜入青阳城的?!”
“青阳城还是青阳村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蜂后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是你们把城池围着我建立,如何还反过来怪我?”
“你、你……”青阳村?那岂不是两百年前的事了?百姓们毛骨
悚然,不敢想象这两百年间它做了多少恶事,又实在想不通它是如何在这尚算繁华的城池里隐藏如此之久的。
“你们凡人啊,太过专注自己那档子事,情情爱爱、蝇营狗苟,实在不怎么关心别人死活,”蜂后舔了舔口器,“唯一的好处,便是的确美味得很。”
“囡囡、囡囡!”人群里,有位母亲眼尖地看到白骨坑最上方被手骨扎穿的一只红色小皮球,疯狂哭叫起来,“是不是你吃了她?!”
识得她的百姓们不住叹息,她口中的囡囡是个五六岁的女孩儿,和邻居家几个孩子一起踢球玩,皮球滚进了附近一户人家敞开的后门,她去捡球,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她的家人自然报了官,可惜现场只有几个小孩子的证词,不足为据,官府派人仔细搜了附近的所有人家,一无所获,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有人忽然一拍脑袋:“你们记不记得,以前住在这儿的那户人家,经常接济城中的乞丐?”
“是了,当时我们还笑称那主家为王大善人,”其他人也回忆起来,亦是心寒胆战,“后来城中的乞丐好像是越来越少了。”
大家都有些不确定,毕竟乞丐们来来去去,今日在这座城要不到饭,明日就可能流窜去其他城池,百姓们也不会分给他们太多注意力,此时被问到,却也实在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
反倒是蜂后一边吐出一团漆黑的秽物袭向薛宴惊,一边不耐烦地瞥他们一眼:“别在这儿冥思苦想了,的确是被我吃了,那群乞丐活着的时候你们都不关心,死后在这儿装模作样些什么?”
“可王大善人,他为什么……他在帮你?”
薛宴惊倒并不觉得惊讶,蜂后能隐于闹市中二百余年,吞吃了许多人不被发现,院子又能买卖出去,期间必然是有人在帮它,只不知它给了那些人什么好处,才能让他们供其驱策。
她躲过蜂后吐出的秽物,那一团东西如蜂蜜般黏稠,只不过嗅其腥风,大概是有毒的。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青阳村当年都是蜂民,靠养蜂采蜜生存,王大善人,呸,该叫他王大恶人才对,他也是靠买卖蜂蜜发家后举家搬去了京城,其中定然有什么联系!”
薛宴惊左右端详了一番:“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蜜蜂,真的能产蜜吗?”
蜂后却好似被侮辱了一般,嚎叫一声继续向她进攻,它身子挪动不便,进攻的方式除了指挥毒蜂群,便是透过螫针和巨口向薛宴惊喷射着一大团包含密密麻麻虫卵的黏稠黢黑体|液,杀伤力不好说,但恶心人的确是有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