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参过后,内外命妇们鱼贯退出凌坤殿,唯有楚王妃被皇后留了下来说话。
平郡王妃离开时难掩幸灾乐祸地瞅了吴桐一眼。
众所周知,皇后不喜楚王妃,留她说话能说什么好话。
吴桐自己也这么以为。
依皇后一直以为的态度,她总觉得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与萧珉的往事。可是,她与萧珉早就是过去式了,皇后之前不追究现在找她麻烦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难道说……我都嫁做人妇这么久萧珉还对我念念不忘,王皇后知道我是萧珉的白月光妒心大起,要对我做些恶毒女配做的事情?
吴桐一下脑洞大开,已经在脑中写了十万字的替身文学。
“吴表妹诗作得大气,人也聪慧。”
王妡忽如其来的夸赞打断了吴桐的脑洞,她回过神连忙站起来福了福,真心诚意说:“皇后娘娘谬赞,妾身愧不敢当。”
说完之后她才发现王皇后称呼她的是“吴表妹”,而不是“楚王妃”,愕然抬头朝王妡看去,更加惴惴,不明白王妡用这个称呼是何用意。
“吴表妹当得,不必拘礼,坐下说话。”王妡语气淡淡,态度还和以前一样不冷不热,这倒反而让吴桐七上八下的心安稳了一些。
“听闻前些日子楚王不慎摔伤了腿,如今可好?”王妡说。
吴桐抽了抽嘴角,当然不敢说是楚王新收的红颜知己对她不敬,她找楚王的麻烦故意把他绊倒,不想他竟如此脆弱,摔了一下就摔断了腿,她还以为他碰瓷儿呢,这说出来简直能笑死人。
“谢娘娘关心,王爷他……还行吧。”
王妡话题又一转:“吴表妹这次作的诗与以往的诗作差别很大,若非明说,我都不敢相信会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吴桐脸微红,心理素质极强地说:“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王妡喃喃着重复了这一句,微微一笑:“的确好诗,吴表妹才华横溢。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会有此等感慨。”又一转:“听闻楚王妃与楚王夫妻不睦。”
吴桐被王妡东一句西一句搞得晕头转向,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一句,只能先紧着最后一句答:“皇后娘娘,妾身虽与我家王爷有些矛盾,但夫妻不睦都是以讹传讹,不可信的。”
王妡说:“你真不是因为对楚王不满而作此等杀伐之诗?”
吴桐超级无语,差点儿没忍住翻个白眼,心说:就知道皇后要来找我的茬,一首诗都能让她误会成我要干掉楚王,这脑洞简直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娘娘,我只是听说边关不太平,猃戎很有可能会来攻打我们,才写了这首诗。”吴桐带着些没好气儿的说道,又小声咕哝一句:“楚王那种渣男还不值得我费心写诗。”
“你倒是有心了。”王妡淡淡说。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吴桐没忍住怼了一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王妡重复了一遍,颔首:“这句话不错,难怪旁人都说你是京城第一才女。”
吴桐嘴角抽搐几下,有些超然的得意又有些羞愧羞耻,尤其是听王妡几次三番夸她才华,这种矛盾羞耻之感就越浓。
王妡道:“你既有此等报国雄心,不如来说说,我大梁对猃戎一战,是打得还是打不得。”
吴桐一愣,谨慎地觑王妡,怕自己一不小心掉进王妡挖的坑里面。
她仔细思量着,自己穿的这个梁朝对女性并不算友好,梁太|祖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政策后,女性连谈论朝政的权利也不配拥有了,这个朝代虽然没有裹小脚这样的变态要求,但重重规矩礼法将女性束缚在了后面那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议政,在这个朝代是算作女性口多舌的,是七出的罪名之一。
当然了,这种事情属于“民不告官不究”,世家大族里优秀聪慧的女郎在家中议论一下朝政,也有被长辈赞咏絮之才的。
横竖这些规矩都是当权者制定的,当权者说你好你就是咏絮之才,说你不好你就是口多舌,女人在这里简直没处伸冤。
举个栗子,他们楚王府,明明就是楚王渣男姬妾绿茶,最后被外头人议论纷纷的反而是她这个楚王妃,气死!
吴桐小心翼翼担心掉坑的样子被王妡看在眼里,这个异世界来的孤魂这几年日子应该不太平顺,以前的那些招摇都收敛起来,说话不再口无遮拦,更不像话本里写的四处邂逅不同种类的郎君,只除了专心经营“才女”名声,不时有让人拍案叫绝的诗作拿出手,她变得有些像这里的女郎,又不完全一样。
“自永泰十四年后,朝廷年年拿出几百万贯钱送到猃戎,修两国之好,就是想用钱买太平。然猃戎蛮夷也,蛮夷者没有道德没有诚信没有原则,有的只是兽|性。如今猃戎蠢蠢欲动,欲在我朝新帝登基之时发动战争,朝中主战主和分两派。”王妡抛出畅所欲言的砖,问道:“吴桐,若你是朝中宰执,你主战还是主和?”
吴桐抬头仰望王妡,主位上的女子气势强大凌厉,让人不敢直视,她沉静严肃地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安心感,好似在她的允许之下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行。
“我……”吴桐犹豫片刻,最终选择实话实说:“我觉得不是我想主战还是主和的问题,而是猃戎是想战想和。皇后,弱国无外交。你会和一只鸡讨论你要把它红烧还是炖汤吗?”
王妡眼睫微动,摆手让殿中伺候的宫人都出去,她从主位上起身,走到吴桐对面的椅子坐好,说:“那你跟我说说,此局如何破。”
吴桐惊愕地看着王妡,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凌坤殿的正殿跟当今皇后讨论这些事情,却又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所以她更惊愕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