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惊喜的对立面正是你所认知的理所当然,”她顿了顿,捻箸在手飞快的转了转,点向飞羽楼的餐盒,煞有介事的,“比如,你以为摆在桌面上的食盒,就一定有吃的。”
不然呢,大部分人不会如您一般如此闲得无聊,非得摆这么大一桌宴席,还在宴席正中央摆个这么好看的空食盒,就为了故弄玄虚。真是一如既往的装腔作势,堪称师门特色!
“腹诽长辈,心谤师门可是大不敬哟。”云梦子慢悠悠的说着。
凌少哎呀一声,赶紧为尊敬的小师叔斟上美酒,抬手抓起那飞羽楼的食盒看个仔细。
窗外古琴之音讲述着沧桑与沉沦,那是流云的琴,再看看手中的食盒,凌少突然失笑,这小师叔居然让纤尘不染的流云君给她打包飞羽楼的糖皮鸭……
“哎,想这世间能认出云梦子的,也没几人了。”云梦子明明在笑,却笑意无声。
突如其来的感伤,猝不及防,凌少心下一沉,手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嗯,”凌少垂眸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餐盒,“我只是觉得,师叔尊贵,身在此处受委屈了。”
“山中清明,已无从破境,”云梦子眼中星光朦胧一片恬淡,“生而为人,且修身,且渡人,且如水,居恶渊而为善,无尤罢。”
那倒是,以云梦子的境界,在山上再待上百年恐怕也没有意义了,不如身入凡世,恐怕比每日对着山巅的风雷雨雪更能悟道,而红尘之最莫过于花楼。能置于其中又做到独善其身片叶不沾的,恐怕没几人吧。
“天地之大,何处不修行。不曾入世,何谈出世。”云梦子起身走向窗边,眼底浮出一抹难以辨别的神色,“未见深山沧海,不知天高地厚,未经世事,又何谈渡人渡己。若只能守着一方天地,坐井观天,修为再高也是徒然。不见天地,不见众生,便难见自己。”
就像彩云间的一干人众一样,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耀武扬威的,确实没见过江河湖海天高地阔,凌少凛然一笑。
“比如啊,你看,”云梦子凑了过来,“刚才找茬的男子跟那工部侍郎确实没什么关系,和南阳世子倒是有点嗯……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他今日有些反常,估计出门前撞了脑子。”
凌少:“……”
他是真以为还有什么箴言要宣之于口,万万没想到竟然说的是这些。
云梦子炯炯有神,继续道:“小丫头周围四桌最有来头的,是那个中年男子,他是三二先生的嫡系,天下粮仓尽在掌握,据说跟军中关系甚密。他右边的那个白面书生,其实是宫里的,而对坐的男子……是林邑远道而来的客人。岐王密会林邑贵客,你猜为了什么?”
凌少怔然,玄门不问世事,谁坐镇京都,何时朝代更替,他们根本不关心。玄门向来只谈地界,不以国家分界,比如在京都民众眼里,锦川只是蜀州山里的一座郡府,因西岭而闻名的山下小城。蜀州要地乃是首府蜀都,那里才是整个蜀州经济政治的聚集地。可对于玄门而言,锦川则代表了整个蜀州,因为那是蜀中的玄门要塞。
而普通百姓皆知玄门玄妙,凭着对神明的未知和敬畏,各朝各代任意更迭也无轻易干涉之政权。
对于大部分玄门而言,历朝历代,各国各部,交叠更替,无非是谁占领了谁,谁又代替了谁。玄门居于世外,本就不关心这些事情,守着一方自我天地,各有各的烦恼。
云梦子自然知晓,但此时告诉他这些,莫非是暗示玄门与之的界限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凌少:“师叔莫非是在提醒我,若神兵的真相被世人所知必掀血雨腥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