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还以为你的父母有?严重洁癖呢。”
谢观默了默,没?有?隐瞒:“确实有?。”
他的洁癖并不是天生的,有?次跟同龄小孩出去玩,晚到超时了才?回家。
“你身上太脏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搞这么脏,知道有?多少细菌吗?”
母亲神情肃穆,这样对?他说。
她出身医学世?家,跟谢观的父亲纯粹是家族联姻,而且是在母亲家族日渐衰落的情况下,有?知情者说这桩亲事是父亲与爷爷亲自设计的结果?,父亲婚前便喜欢母亲,但?母亲对?父亲却没?有?多少感?情,她的婚姻纯属是被迫,没?有?自己的个人意愿在里面,但?为了拯救摇摇欲坠的家族,她只能嫁给他。
婚后不久她就怀孕了,终日郁郁寡欢,她抵触丈夫的触摸,不久后患上了严重的洁癖症,每天霸占着浴室,各种洗来洗去,衣服碰到什么一下就会?惊觉,继而整件衣服也丢弃。
她极度怨恨丈夫,也自然?而然?不喜欢生下的第一个孩子,觉得一切都?很肮脏。
她是个冷漠且无情的女人,当然?他的丈夫骨子里比他更狠更冷,因为几年后她又怀孕了,这成为了他挽留她的手段,虽然?只起到了适得其反的效果?。
“谢观,你这样不听管教,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那个年纪的他很怕黑,为了给他长记性,寒风刺骨,母亲把他锁在家门外整整一夜。
他怎么哭喊,门始终没?有?开。
母亲医术严谨精湛,有?多少细菌肯定是有?熟谙于心的,她的冷酷与绝情也造就了他。
后来,他就有?了那种心理——这不能碰,那不能碰,都?很脏,就连爱本身都?很脏。
十几年前,父母兄长出了空难后,亲人们?都?跪倒在失事残骸旁痛哭流涕,谢观只是隔着距离看他们?,连工作人员都?在疑惑:“这孩子怎么不扑上来哭?”
那时候是他洁癖症最严重的时期,也是人生最痛苦的时期,暗无天日,感?觉空气中都?在释放不安与敌意。
病菌不停散落,毕生他都?在试图弥补那扇门,破开那扇门。
弥补那个夜晚,破开那个夜晚。
弥补那份亲情,毁掉那份母爱。
谢观闭上眼睛,有?人摆脱了情感?波动带来的影响,有?人不幸被其控制一生,他以为自己能强大到主宰一切。
卉满忽然?靠在他身上,她已经?感?知到了什么,像一只粘腻蠕动的蜗牛那样,伸出触角吐涎,她用手臂抱住他的头,试图用年轻生命燃化几十年的冰种。
谢观对?此并不会?感?到慰藉,他的心在这方面已经?冰冷了太久,不会?化解了,她的做法没?有?用,但?留下了一摊透明干涸的黏痕。
杂糅恩典与仇恨,罪孽与救赎的黏痕……
他一直认为人和人之间,永远无法做到真正共通共融的相互理解。每个单独个体的人类只是在用自己现有?的储备经?验,来倒推他人的感?情,来推心置腹别人在想什么,进而纳入自己的数据库去验证。
每个独立的数据库之外,无数细小悠长的差距把人与人拉出巨大的鸿沟,甚至鸿沟内外过?道都?挤满了不同的人。
他并不需要精神上的安慰,他很强大,但?是此刻她柔韧有?力?的动作令他不想拒绝。
他掀开眼皮,感?觉在一点点回笼,安静地看着她,手指从她的腰滑到了大腿,按了按,结实而有?力?量,她这副愈发强壮的身体让他放心,唯心地认定生产时一定能母子平安。
“你最近吃的饭有?点少。”他另一只手描着她的眉,不知怎么忽然?希望让她能知晓自己的这种心情,他希望她能安全健康,希望能给她鼓励。
卉满把头枕在他肩窝:“不想吃,吃了总想吐。”
“吐也要吃,你身体好了,宝宝也会?更健康。”
卉满唔了声,知道这个道理,点头答应了。
她又说:“你好像我爸爸,我想象中的爸爸就会?这样管这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