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个短暂又模糊的梦里,徐颂声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更早的时间——比她开始记事还要早一点。在她父亲还没有去世的时候。徐颂声对‘父母’这个词汇相当陌生,即使是生下她并陪伴了她一小段时间的父亲,徐颂声也并没有残留太多的印象。从其他人口中拼凑起来的父亲,也充满了矛盾。邻居们说他是个很清秀好脾气的oga。奶奶说父亲学习成绩很好,是镇子上唯一考进帝都念大学的学生。学校的老师说以前和她父亲是同学,她父亲是个稍微有点过激的人,对很多事情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大伯说父亲是没用的oga。……梦里似乎也在阁楼,但阁楼的布局完全不是徐颂声住在这里时的模样。它看起来更加规整,明亮,就连柜子上摆着的书,也更多,书目看起来更为深奥。在地铺旁边有一张矮桌和一个婴儿摇篮。脸部模糊的年轻男人,一手搭在摇篮边上,轻轻晃动摇篮,右手则拿着一支钢笔,在矮桌上写信。写字的环境条件不太好,那张矮桌并不是适合书写的高度。男人写信时不得不弓腰低头,单薄衬衫下脊梁削瘦,握笔的手亦是带着几分病弱的骨节分明。信还没来得及写多少,躺在摇篮里的婴儿骤然哭闹起来。男人不得不搁下钢笔,侧过身去推着摇篮,努力的哄着孩子。他哄孩子的姿态并不熟练,行动又有些许迟缓——是一种长期没能得到充分休息的,疲惫的迟缓。徐颂声光是看见他哄孩子哄得这么吃力,以及听见充满整个阁楼的,小孩子的哭闹声,她就已经不自觉皱眉,开始难受了起来。外面的天色稍微蒙蒙亮了,但是徐颂声才进入梦乡没多久。也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在梦里也皱着眉。周澄午习惯了阴间作息,加上刚刚抓了个人——虽然只是抓人没有做别的什么,但也让周澄午有些蠢蠢欲动的兴奋。他有些睡不着。看见天窗外微微有亮光透进来,没有多想,顺手从旁边的书柜上抽出一本书,遮在徐颂声脸上,以免她被天光惊扰。今天晚上抓到的那个家伙,让周澄午想到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情。那些带着血色的回忆,才是使他睡不着并感到兴奋的原因。周澄午14岁。14岁的年纪,他就已经转正成为了可以随侍教皇左右的教堂骑士。当随侍的骑士,工资会更高,教皇给予的权利也更多。但对于周澄午而言,却有一个很大的坏处:他不能再想之前那样随时随地躲在暗处窥探徐颂声了。他必须跟在教皇身边。而且因为他是公认的最强,所以有时候连夜晚也得随时待命。徐颂声的存在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这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光明正大的借口离开帝都去她身边晃悠。他唯一能找的机会就是出差。只要是离开教皇去杀别人?()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就能‘顺路’去看一眼徐颂声。只不过教皇很依赖周澄午的保护,轻易不会将他调离。这点令周澄午觉得很烦——他一点都不想天天呆在八十多岁老人味比信息素味还大整天还想着泡十一岁小女孩的老头子身边。偏偏老头子怕死又谨慎。好不容易抢到一次外出的任务。周澄午只花了不到半天的时间就解决目标,心情很好的直奔目的地:徐颂声的学校。今天是周一,颂颂应该还在上学。周一下午有体育课,所以颂颂会换体育服——体育服多可爱啊,而且跑跑跳跳的颂颂看起来满脸生无可恋,像一个被迫参加马拉松的阿宅。可爱。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周澄午已经忍不住露出微笑。但当他抵达徐颂声学校附近——他惯常蹲着观察徐颂声的地方时,周澄午看见了另外一个家伙蹲在他经常蹲的那个位置,手里还拿着望远镜。重点是那个家伙对周澄午而言,并不是陌生人。而是他的同事!和他同样是教堂骑士,甚至和他同岁的同事!
虽然信息素等级没有他高,长得没有他好看,也没有他能打。但周澄午绝对不会认错对方的那张脸!他没有发出声音惊动对方,而是先潜伏于暗处偷偷观察。通过多方对比,周澄午得出结论:这个家伙……这个人渣变态废物蠢货——果然是在窥探颂颂!意识到这点时暴怒的情绪完全占据了大脑,信息素受到情绪影响而紧跟着高涨,完全不受控制的进入了攻击状态。等脑子慢慢冷静下来,恢复了些许思考能力的时候,周澄午就发现自己已经送同事去见天父了。他完全不记得这家伙有没有求饶,愤怒到了极点连外界的声音都下意识的屏蔽了,只余下要立刻杀了对方的念头完全占据大脑。看着乱七八糟的尸体和沾满鲜血的自己的手,周澄午皱了皱眉,第一个念头却是:衣服搞得好脏,感觉洗不出来了,要找后勤换一套。借口就说感觉他和芙洛拉教派有勾结吧。该死,因为这个蠢货,都没注意看颂颂体育课八百米跑了第几名。都怪这个蠢货。都是他的错。李鸿笙不是说资料已经烧毁了吗?为什么还有别的教堂骑士在暗处窥探颂颂?怀疑的念头只要起来一点,就会迅速生长并变成枝叶繁茂的大树。更何况周澄午对李鸿笙本来就没有多少信任可言——尽管他的命算是李鸿笙救回来的,但周澄午很清楚,李鸿笙只是觉得一个高级alpha活着比死了更具备价值。()就像绝对不允许自己领地出现第一只同类的鬣狗一样,周澄午细致到近乎严苛的将徐颂声所有出没地点都翻了一遍。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将她喝醉酒的赌鬼大伯也给揍了一顿。好在除了那一个同事之外,暂时没有发现别的家伙。这个结果让周澄午紧绷的神经稍微舒缓些许——但他的心情还是很烂。甚至在回到教堂后没有第一时间去向他的直属上司复命,而是直接带着满身的血腥气闯入了信息素研究室。周澄午强行闯入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测试实验。所有的实验人员都穿着厚重的白色隔离服,完全将信息素隔绝在外。但周澄午捏扁大门闯进来——即使他脖颈上还带着抑制环,但他一出现,空气中的信息素立刻变得紊乱起来!为首正在带领学生做数据记录的李鸿笙,看着仪器上已经完全变成雪花屏幕的数据,被气笑了。她摘下头盔,空气中烈酒气味的信息素因为被抑制环压制,所以浓度还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范围之内。但即使在安全范围之内,对于李鸿笙一个alpha来说,也仍旧是很恶心的味道。她冷冷望着个头已经和自己齐高的年轻alpha,“发什么癫?这里不是你们骑士杀人的地方,给我滚出去!”她语气已经有了几分怒意,说话时理所当然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周澄午扫了一眼因为信号混乱而完全失效的记录仪器,收回目光时没有丝毫愧疚感,“关于我的抑制剂,我有话要问你。”提到周澄午的抑制剂,李鸿笙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些变化。虽然仍旧厌恶着周澄午,但她却已经放下记录文件夹,侧过脸吩咐助手:“你们把这里打扫一下,等确定所有干扰因素都排除后,再通知实验体准备第一次测验。”助手已经吓得快要昏厥过去,哆哆嗦嗦点头,眼角余光又忍不住去瞥周澄午。过于美貌的少年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外套上是飞溅的血迹。甚至他耳朵和脸颊之间,都还糊着几块干掉的血渍。血液腥甜的气味混合他身上极具压迫感的烈酒信息素,像一把烧红的刀穿过脑子又抽出来,痛得人几乎要失感。他不敢多看也不敢问,连忙低下头去做李鸿笙吩咐的事情。而李鸿笙和周澄午则离开实验室,进入了另外一边李鸿笙自己的办公室。李鸿笙在教廷里面地位颇高,她的办公室只有她自己的瞳孔可以解锁。进门之后,李鸿笙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信息素气味驱散剂往空中猛喷。但是效果不佳,空气中,烈酒,血液,还有驱散剂的气味互相混合,隐约还有一点李鸿笙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光是想到自己的信息素要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气味混合,李鸿笙就觉得很窒息。如果不是因为打不过周澄午,并且不管她向周澄午砸什么东西,这死小鬼都绝对会还手,李鸿笙真的很想不管不顾揍他一顿。走到办公椅后坐下,李鸿笙冷着脸,“说吧,找我什么事情?你最好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我会去找教皇大人好好聊一聊现在的骑士素养问题。”周澄午没有坐下,也没有要跟和李鸿笙好好聊天的意思,半垂了长而卷的眼睫,反问:“还有多少人跟我使用一样的抑制剂基因样本?”“那份资料,你给过几个人?”李鸿笙挑眉,有点意外:“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澄午:“我在问你问题。”李鸿笙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想知道?答案对你来说可不太美妙……”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烈酒的信息素骤然浓郁许多,对面周澄午甚至将手指搭上了抑制环——李鸿笙干呕了一声,两手撑住桌子,回答出一个数字:“一百三十七个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