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响起了今晚的第二波掌声。
边叙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盯住了舞台上的梁以璇。
一百二十分钟的舞剧跌宕起伏,精彩纷呈。
从阿尔贝特极尽撩拨,获取了吉赛尔的芳心,与她坠入爱河;
到同样爱慕吉赛尔的村中猎人为破坏两人,将阿尔贝特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已有未婚妻的真相告诉吉赛尔,吉赛尔陷入疯狂,心脏病发死去;
再到阿尔贝特后悔莫及地在深夜来到吉赛尔墓前,遇见了死后化作幽灵的吉赛尔以及幽灵女王和群灵们;
再到幽灵女王想杀死阿尔贝特,惩戒他犯下的错,仍然深爱阿尔贝特的吉赛尔拼命阻止……
最后一刻,黎明的钟声响起,幽灵女王没能在天亮前杀死阿尔贝特,因为阳光的到来无奈带着群灵离开。
吉赛尔救下了自己的爱人,然而已是幽灵的她也不能在阳光下逗留,不得不与阿尔贝特诀别。
舞台上,身穿一袭过膝白纱裙的吉赛尔张开双臂,最后一次拥抱了爱人,足尖点地,以碎步慢慢隐入黑暗中,消失在了人世间。
幕布从舞台两边缓缓往中间拉拢,观众席里,大片观众想抬手去擦眼泪,又想起这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狼狈又激越地鼓起掌来。
潮水般的掌声持续了近三十秒,幕布再次拉开,梁以璇和男主角重新携手出现在舞台中央,笑着前来谢幕。
观众席里,出于观影礼仪憋了两小时的观众们终于可以放声欢呼起来。
雷动的掌声里,幕布最后一次合拢,演出到此圆满结束。
边鸿述从剧情里缓转过来,长出一口气,偏头对边叙说:“看过不下二十遍的舞剧,还能给我演得看进去了。你小子,可真是叫你捡着了宝。”
边叙轻轻弯起嘴角:“哪是摸瞎捡着的,打了十盏灯笼找的呢。”
梁以璇大汗淋漓地走到后台,听着迪肯和舞团老师们对她演出成功的道贺,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跟同剧组演员们一一打过招呼后,她回到了单人化妆间。
周围一下子清净下来,梁以璇从戏里出来,挂心起今天第二件非常重要的事。
今晚是她职业生涯第一次演主角,她早就跟妈妈通电话说过这事,本就在北城工作的妈妈不可能没来剧场。
而虽然边叙因为怕她分心没多提,但她猜他肯定也接了同在北城的爷爷过来看她演出。
梁以璇坐在化妆镜前捏着手机,纠结该先把电话打给谁,如果等会儿两边家长碰上面,会不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不愉快。
正犹豫,化妆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梁以璇蓦地抬起头来,喊了声“请进”,下一秒,从化妆镜里看见梁琴推门走了进来。
她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转过身去:“妈。”
梁琴看着她局促的样子,垂下眼笑着叹息了一声:“妈妈看了你今晚的演出。”
“嗯……”
梁琴保持着一贯得体的微笑:“怎么不问妈妈觉得你表现怎么样?”
梁以璇低着眼,垂在身前的手指绞在一起,张嘴想问,又不知怎么哽着开不了口。
梁琴的耳边忽然响起早前那个冬夜,边叙说的话――她不把这件事告诉她外婆,是怕她外婆担心,而不告诉您,是怕您失望,您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了吗?
梁琴收敛起笑意,疲惫地沉出一口气,自顾自点了点头:“让自己的女儿连这样一句话都问不出口,是我这个当妈的失败。”
梁以璇呼吸一窒,抬起头来:“妈,我不是想跟您作对……”
“我知道,”梁琴打起精神来,笑着说,“小璇,你今晚的表现很出色,比当年的妈妈……要出色得多。”
梁以璇目光轻轻闪烁了一下。
“妈妈从来没告诉过你吧,你这两年遇到的瓶颈其实也是妈妈当年有过的问题,可惜我没能迈过这道坎就因为伤病退役了。今晚妈妈必须承认,你确实比妈妈优秀,也比妈妈……”梁琴想起了边叙当初那个用词,“幸运。”
梁以璇静静望着梁琴,看见她眼底慢慢蓄起了泪,自己也是鼻头一酸。
“小璇,谢谢你用十五年的时间完成了妈妈的梦想,”梁琴微微仰起头,把泪逼退回去,重新笑起来,“妈妈自私了十五年,不该再让你继续不幸下去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人生由你自己决定,妈妈祝你前程似锦,幸福开心。”
梁以璇眼睫一颤,眼眶里滚落下大颗大颗的热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