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粉和爸爸粉的眼泪却一下子掉下来,就算那是毒牙,也是可怜受惊的小动物在面对伤害时本能的自我保护。
青川还没有讲完,他们就是吸吸鼻子,继续听。
“虽然没有觉得苦或者累,但还是恐惧。这些东西不需要学,天生就知道。”
“我们这一批孩子有一个班,每个班开始的时候都是六十人,然后一年过去,变成四十八个,有十二个人死了。有些是死于疾病,有些是死于失败,还有些完全就是不小心惹到了脾气暴躁的大人。”
“再一年过去,变成了三十二个,这样一年一年,你们小学毕业的时候,我们也毕业,一个班只有几个人,甚至一个都没有了。”
“人类的生命不值钱,你们保护的,在那里就只是消耗品。”
“我记忆中有一件可能一辈子忘不了的事情。六岁那会儿吧,前一日穿着单衣在雪地训练,要求我们找到藏在雪下的任务物品。表现得好就有厚实的衣服,但是那一天我表现得不太好,第二天就生病了,病得很厉害,结果第二天也表现不好,所以食物减半,一天只有一杯水、一个高热量棒和一枚营养胶囊。”
“我病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有一人走过我的旁边,指着我:‘看,那个肉猪。’”他的声调诡异地颤抖了一下。
“那些即将死亡的孩子,他们有个特别的名字,‘肉猪’。那是我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害怕到浑身发抖,其实压根也不知道死亡是什么,还是怕得一个晚上不敢闭眼。”
青川越是冷静,甚至是旁观者一样的口吻,屏幕另一边的人哭得越是厉害。
他们的心脏疼得直抽。
“让大家都失望了,我还是活下来了。我们那个班的班长偷偷塞给我一粒东西,大概这么小,表面黏糊糊的,半透明亮晶晶的,它有一个名字,糖。”
“我第一次知道甜是什么滋味。班长和我说,外面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活下去才能吃到。为了吃到这些美味的食物,我还是拼命挣扎活下来了。”
“在不久之前,有一个热点新闻,因为有一个考生曾经是海盗养大的,所以就算成绩优秀依旧被大学拒之门外,因为被认定为‘潜在犯罪者’。被害者,有罪吗?对不起,就算不受欢迎,带着一堆危险物品的标签,我们这些人还是很厚脸皮的活着呢。”
“我在那里一直待到十二岁,我们这些人被救出来。我本来因为不听话关禁闭的,一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几个人围着你嘘寒问暖,想吃什么都有。说一句话不怕大家笑话,传说中天堂不过如此。”
“白衣服的姐姐说,过一些时间,我的亲人会来接我,那个时候我可以吃到更好吃的,穿上更漂亮的。但是左等右等等不到,最后别人都走光了,下一批要过来了,没别的办法,他们把我送到了我血缘亲人的家里。”
“那个时候,就是很尴尬啊。因为我被抢走一个月不到的时候,他们就收养了一个孩子,其实压根也忘记我了。两边就像是走错频道的嘉宾,你也不适应,我也不适应。”
这个时候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讽刺,笑得苍凉,右眼一滴眼泪却划过他的脸颊。
“……我在房间里,找到了十几个监视器。”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眼泪砸下来,像是一根针,扎进血管里。
积攒的情绪就在这一秒,直接爆炸了。
并不知道这件事的柳星湖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的指关节擦破了皮,脸上的表情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复杂。
“监视器……监视器?他们疯了吗?!”
连他都是如此,何况屏幕前那些把青川当成孩子的死忠粉,他们简直要疯狂得杀人。
远方正在星际旅行的柳星朗顶着同学复杂、震惊又恶心的眼神,他满脸泪痕脸色苍白地后退了几步,双手捂住了脸。
但是没有一个人安慰他。青川的几个死忠粉都恨不得生吞了他。
柳星宇坐到椅子上,全身力气都被抽走: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或许他们更愿意给我戴上那种猛兽用的牙箍,或者拔光嘴里的牙齿,把我的指甲也全部□□,确保我不会突然暴起伤人。”
“可能有些人已经把我们看作是得了狂犬病的恶犬、吃人的野兽、毒蛇或者别的病毒什么的,但我是人。我以后怎么样,是堕落还是奋起,你们说了不算。”
“所以我当时就和我的血缘父亲签订协议,我暂住这里,因为我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但是别的,三餐、衣物、学习,我都可以自己解决,等十八岁我就离开,相互不干涉。我们,永远永远,一辈子,陌生人。我们没有成为家人的缘分。我懂,我明白,我会走。”
“那之后第二天,我开了小食堂的直播间。和爱好没关系,生存而已。”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补贴,就是网络上大家说的,‘一辈子赚不到’的一百万。很多吗?足够买下命?足够买下一生?为什么大家一说起给我们这些人一百万就觉得‘为什么不给更困难的人’?”
“我把这一百万给你,我们换一换,你愿意么?”
“我关掉了评论,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在讨论什么。我不喜欢别人同情我,也懒得看那些偏见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