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钱昭说得没错,朕有错,不,朕有罪。”
他膝行到悬崖边,郑重磕头,行了三个大礼:“我罪在轻敌冒进,祸及国家;罪在亲信媚臣,不听忠谏;罪在贪生怕死,陷吾妹、陷六道堂各忠心义士进退两难!”
他以手沾血,在石上写了一个“祭”字:“呜呼!英灵恪勤,钟鼎长铭,吾心有愧,涕痛难当!伟伐如存,壮怀悯伤,尔灵有知,庶其欣享!”
他语声沉痛真挚,众六道堂包括钱昭,都是眼睛一酸。
顾远舟和于十三静静地走了过来,注视着钱昭,孙朗刚要出声,顾远舟却示意他们退下。
钱昭道:“你们一直在看着我们。”
于十三道:“你早该说出这些话来,谁也拦不住你。”
钱昭冷笑道:“可你们低估了我的决心,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他?”
顾远舟把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道:“你杀了他之后,肯定会自裁。可我们怎么办?哨点和合县的人就在后面,最多一柱香就能赶到。你以为百官难道会放任一国之君死得不明不白?你的仇倒是报了,那我们呢?这里所有人的三族九眷,全都要被你牵连。与其到时候再受折磨,不如现在就跟你们一起死。”
于十三也赶紧也摆出自裁的姿势。
钱昭死死地盯着顾远舟道:“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顾远舟道:“钱昭,你救过我们大家所有人的命,我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救你的命,但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钱昭大受震动,半晌突然道:“是萧十一郎!是他告诉了你们。”
于十三道:“他只看出来你要杀人,可我们一听这句话,就知道你要杀谁。”
顾远舟道:“钱昭,我知道,就算你不杀他,今天也抱着跳下这个悬崖的决心。”
钱昭慨叹道:“在你的面前,我就如一个透明人一般……”
梧帝忽然道:“朕发誓,若钱卿今日放过朕,朕不会追责任何过失,而且会放你致仕。柴明临终前最后一句,就是托我好好照顾他的大哥!我对不起他,不能再对不起你了。你不想见我,我放你离开便是……天下之大,你又何必因为我的身份,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死呢?”
钱昭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僵持的局面之中,于十三心有所感地望向远方,忽然大喊道:“狼烟!”
顾远舟也看去,脸上顿时白了:“红白狼烟……”
梧帝不可置信道:“北磐?”
他们都看向远方,确认了真的是狼烟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都跳上自己的马,一路向烽火台飞奔。
山崖上,梧帝举目而望,只见远方一片黑压压的北蛮人如潮水般而至。
顾远舟拿着望筒:“蓝色的狼头,北磐左贤王的旗帜。”
于十三失声:“燧台上爬了好多北磐人!”
钱昭已经打马向前:“燧台离这里最多五里,我们赶过去增援。一定要点燃那里的烽火台!”
六道堂众加上梧帝不过十四人,但他们仍义无反顾地飞奔前去。
燧台的北磐人约有百人,顾远舟向烽火台上抛去飞索,身姿灵活地踏上高台。
北磐士兵却如同舍了自己的命一样,抛弃自己的支点也朝着顾远舟扑过来。顾远舟险险避开,敌人坠落,却连一声痛呼也没有。于十三掩护他射下敌人,大声道:“不对!他们是魔教的人!”
孙朗也惊道:“我们之前在合县就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