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为公士爵位,家里有一百亩田地和一宅地基面积的房子,公士是二十级爵位中级别最低的爵位,更别说还是在咸阳周边这个遍地是公卿的地方了。
封老父尚在,可父亲在二十年的一场战争中丢了左臂,虽然按照秦国法律可以免于被征发,不用服疫,但封的父亲也丧失了大半的劳动能力。他家中除了妻子,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算上他一共五口人,每年只能依靠这一百亩田地维持生活,封前些年在战场上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升爵,所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紧巴巴的。
每年收获的粟米都不够一家人的口粮,因此只能在粟米中掺杂着豆和麻一起吃,啜菽饮水,一年里只能吃上两次肉,生活很清苦。
封在隔壁县城服役的时候就听说了,今年官府免费为每家每户都分发了新的粮种,据说新粮种亩产量好几千斤呢。
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连想象力都是这么的匮乏,在他心里,恐怕就连当今大王都吃不了这么多的粮食吧!?
也不知道这新粮种味道如何,既然他的产量如此之高,就算比麻饭还要难吃,封也可以接受。
于是,带着这份好奇的猜想,封终于在秋收之前赶回了家中。
刚一回家,封的家人们就立刻和他诉说着分开时的思念,一阵眼泪汪汪过后,他迫不及待地朝着田里走去。
他之前已经听说过了,有一种新的粮食是长在地下的,饶是如此,当真见到番薯时,还是会不由自动对它感到欣喜和好奇,看着一根藤上结着五六个饱满的紫色果实,封居然猜测,它的味道定然和栗相似,软软糯糯。
还有那金黄色的种子,他可真漂亮啊,漂亮到封根本就想象不到它的味道究竟会有多好吃。
还有那雪白绵软叫做棉花的东西,一下子让他对于天上那些虚无缥缈的云朵有了实质上的触感。
封归家后,还未来得及好好歇息,就立刻投入到秋收中了,毕竟这片田地是他自己的田地,还不如早些收取免得出了岔子。
经历过忙碌的春耕,交完租赋后,封终于能安下心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时光了。
秋季的番薯叶,叶片枯黄,上面长着些孔洞,本是用来喂养家禽的,可他们家贫,无可奈何最后将其做成了菜羹。
烹饪好的番薯,根本不用花费额外精力在扒皮上,只需轻轻一掰,就能看到里面黄灿灿的果肉,上面还冒着氤氲的热气呢,封顾不得烫,试探性地咬了一口,柔软的番薯泥在嘴里被抿开,这个味道一下子惊讶地封瞪大了眼睛。
好好吃,软糯香甜,入口即化,虽说比不上饴糖的味道那般甜蜜,却也是一份难得的美味,比他之前想象中的味道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这份甜蜜蜜的味道,一下子甜到他心里面去了。
有菜有饭,人生何求?
封对自己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满意得不得了,地下室里储存了很多粮食,足够他们一年的口粮,而番薯玉米的味道又比豆饭藿羹强很多倍。
用过飧食后,封的妻子借着太阳马上落山时昏暗的日光开始织布,他们家今年种了两亩地的棉花,这么多棉花自己一家人肯定无法用完,所以准备纺织成布,卖出去贴补一些家用。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他们的日子却越过越好了,封和妻子一商量,决定先为自家人制作几件夹有棉花的短衣。
对于古代穿习惯了麻布褐衣的穷苦人家来说,棉衣的御寒程度简直远超他们想象,即使只是一件短儒衣,也足以让他们感受到之前从来没有感受到的温暖,从身到心,都暖呼呼的,不再冰冷。
这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雪,寒风呼呼地吹着,封和家人们围在火堆前,偶尔往要熄灭了的灶火中扔上几块木材和玉米芯,听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他怀里抱着自己仅有三岁,最小的儿子,为大家讲他在服役时发生的各种趣事。
场景很温馨。
忽然,院门响了,有人敲门。
封嘴里嘀咕着这大雪天的,敲门人会是谁呢?
他在篝火前起身,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门。
门外之人他并不认识,有男有女,虽然身上没有过多繁
复的配饰和纹绣,但从那看起来就质感很好的衣料来看,这群人的身份必定非富即贵。
有一位上了年纪,身材高大,带着剑,长些有些凶相的汉子开口对他说,他们途经此地,雪大难行,希望能在他家中歇息些时间。
封当然不敢拒绝这些贵人们了,他带着笑意将这群人迎进家门。
封家的屋室不大,乍一进来这么多人,显得十分拥挤,封假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群人倒是并不怎么在意,看他们的态度,似乎隐隐以中间那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为中心。
人群中一名同样年纪不大的少女开口问了他几个问题,比如今年赋税如何,田地收成如何,是否能吃饱,可有制作棉衣之类的问题,封都一一如实回答了。
她问完后,这群人中气势不凡的少年将视线停留在封身有残疾的父亲身上,在得知他的父亲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后,和刚刚那位少女不同,这位少年的关注点便都聚集在他的父亲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