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迢迢,钟引光一错不错地看着齐意康的轿辇渐行渐远,心底无端有些惆怅,曙天逆光之下,她如一株菡萏般遗世玉立。
许久之后,她稍垂下头,拖着落寞的身躯走回家。
步入正厅,正好看见钟琢玉在桌案前坐着,他手里捏着一页纸在认真地看,表情专注且柔和。
钟引光放轻脚步,悄悄绕到了他背后,凑到人肩膀上方去看,便是这样大的动作,钟琢玉也没有发现。
待钟引光看清后,便故意念出声音来叫人听见:“无人会,登临意。敬请,台安。”
钟琢玉连忙一把按下了纸,极其不满地推开了钟引光:“目无尊长,看来是我这段时间太过轻纵你了。”
钟引光一扫阴霾心情,就近在长兄旁边坐下,向他讨饶:“阿兄息怒,少见你如此开怀,可别和我这个不懂事的小妹置气,不值当。”
钟琢玉冷冷地哼了一声:“你既识相,便少来招惹我。”他展开信纸,在确定纸张没有破损后,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回信封中。
钟引光边看边偷笑,她端起侍女刚刚端上来的热茶,一边撇去浮沫一边问道:“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碰上赵掌柜了,他怎么有空来家?”
钟琢玉虽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但表情瞬间严肃了:“我正要和你说,他此次来,一是问我定亲的事进展如何,二便是为了你的事。”
钟引光沉缓一叹,连茶也没喝一口便放下了:“我就知道。”
钟琢玉分出一眼瞥了瞥她:“你既知道,那正好说予我听,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钟引光摩挲着手中的茶杯,眼神和顺:“我上次和阿兄怎么说的,现在便是怎么想的。”
钟琢玉觉得她是在埋怨自己上次两边欺瞒的事,便毫不客气地瞪了钟引光一眼:“我可以彻底帮你回了赵家,但前提是你要实话告诉我,对齐家,你到底有什么顾虑?”
先不说本就忌讳谈论别人的命数,再者,如今的钟引光已有了自己的私心。
她不想把齐意康的命数到处宣扬,即便是对自己的长兄也说不出口。
见她又不说话了,钟琢玉只能自顾自地想了想:“你是怕我们出身不同,他日在齐府会受到欺侮?”
钟引光摇了摇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那是怕将来齐九郎流连于花丛中,只听新人笑时,家中也不能替你说话?”
钟引光很难想象出齐意康会亲昵地喊别人名字,也很难想象出他会对着别人展露那双温润笑眼。
她捏了捏眉心:“阿兄不要费心猜测了。”
钟琢玉平静地把茶盏移到自己手边,娓娓叙说:“他们中的随意一个,换了旁人都是当成明月仰望追捧的,独你一个与众不同。”
他甚至还悠悠地吮了一口茶:“他们今日对你有情,明日也可改换心意。你踌躇未决,若是两边都落空了,你还能嫁给更好的人吗?其实无论是赵五还是齐九,对我能有多少区别?你不怕耽搁了自己,我还怕要养你一辈子。”
他句句都往最要害的地方戳去,钟引光被他激得怒不择言:“不愧是年少有成、声震上京的钟掌柜,连自己的小妹,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能估算出价值几何。”
她气得双颊都鼓了起来,脸上尽显尖锐哂色,然而钟琢玉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动气,甚至还端过了钟引光面前的茶水。
“我是个商人不假,但我也是你阿兄,就算你现在怪我,但阿兄也相信,来日你会明白阿兄的苦心的。”
仿佛是不留余力地挥出一拳却落空了,钟引光的心中只剩下了无助一种情绪。
不一会儿,有个侍从站走进厅中,谨小慎微地请钟琢玉发话:“郎君,轿辇行李都已经妥当了,随时可以出发。”
钟引光大感意外,霎时泄了气,语气弱弱地问道:“阿兄又要出门了吗?这回是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