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髓的第三天,慕广寒已痛到无法再保持清醒。
浑浑噩噩中,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人身上一如既往沾染着芍药薰香。
衣角悬荡荡挂着一枚白牡丹玉,坐到碧游床边时玉佩刚好磕在床沿,叮当清脆。
“阿寒,”他声音低沉,略微涩哑,“你放心,待小棠身体恢复,我即请奏南越王赐他封地送他远走。到时我身边……只有你一人,只好好待你一人。”
“让你受苦了。”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
慕广寒想要开口说什么,但实在提不起力气。
最后一次。
卫留夷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
起初是求他帮忙医病,后来则是取他的血,再后来又是取他的髓,他也着实迟钝,直到人都快死了才彻底醒悟,根本就没有最后一次。
须臾,芍药薰衣香远远淡去。
慕广寒在恍惚的梦中,想起他们在雁回山的初遇。
犹记那日阴雨绵绵,他一个人在屋内悠闲煮茶,忽听得门外有不寻常的动静。开了门,只见暴雨之中一青年狼狈倒在他行医结庐的小茅屋前,一身锦衣被血水染透。
医者仁心,他赶紧将人拖进屋子救治。
霍霍下去一大堆名贵药材,又灌了他几大碗自己的血,总归替人保住了命。
隔日,雨过天晴。
阳光透过医庐的青色纱窗,他认认真真替人擦了脸。才看清擦去血污后那青年双目紧闭、脸庞极为俊美,他一时看呆,惊艳得胃里蝴蝶乱飞。
一见倾心。
几日后,那人醒了。
慕广寒因半张脸毁了容,难免自惭形秽,即便覆上了半块假面,依旧有些心虚。
人却并不露怯,满是药香的手拎起那人牡丹纹样的家传玉佩,目光微明得意地晃了晃:
“我知你是乌恒侯卫留夷,正被西凉搜捕追杀,这几日恒城内外尚有大量追兵找你。”
“好在你运气不错,入了迷谷医庐,被我捡到。”
“……”
“乌恒侯应听人说过,‘雁回山名医穆寒性子古怪,医老幼病残弱分文不取,但唯独立誓不医美人。”
“除非……那美人肯以身相许’。”
说到此处,他笑眯眯道:“不如乌恒侯以身相许,我也好护你周全?”
卫留夷愣住。
显然没想到有人敢如此厚脸皮地拿他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