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水将他包裹,向着深海坠落……他晃着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是握紧的手中只有一片虚无。
海越深,越黑。他已经准备在这片海域长眠不醒,只一瞬间天光乍破,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双眼角微微上勾的凤眼好像含着对他的不赞同。
一双温暖的手拉住了他,就如同寒冰被烈火融化……
少徽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他正想挪动一下因为灵气用尽倍感疼痛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压住了。
软软的脸压在他的手上,少女歪着脑袋,眼下还微微有些青黑。她看起来很疲惫,少徽轻轻抽动出自己的手都没有惊醒她,她伏在床边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少徽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敢触碰她,只是将床榻上的被褥轻轻盖在她的身上。长离的眼睫微动,但是终究没有抵御住困意的来势汹汹,睡得香甜。
他推开门走进院落,荀珩坐在门外。他的眼中也有些无精打采,看见少徽来了也只是懒懒抬一下眼皮,连一句冷言冷语都没有,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抽空了力气。
“她怎么样了?”
少徽敲了敲石桌,沉闷的声音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荀珩施舍般地看了他一眼,有些郁郁地回答:“荧惑不知道给她下了什么东西,到现在还在沉睡。”
“你呢?灵力被一剑抽空,可真有你的。”荀珩冷笑一声,看着少徽还有些苍白的脸,“瀛洲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那对母子的手段层出不穷,小心他们又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他们不敢。”少徽将剑拍在桌上,挑眉笑道,“我对洲主的位置也没什么兴趣,只是去拿回一件属于我的东西而已。现在东西拿回来了,瀛洲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他的手中变化出一双水滴状的蓝珠,周身散发着一层莹润的光芒,强烈吸引着此处的灵气跳动,这珠子仿佛生出灵智一般在少徽的掌心蹭了蹭。
“瀛洲那边……”荀珩嘴唇略微蠕动了一下,沉声道,“你还是多加注意。”
“知道了。”少徽收起珠子,起身刚咳了两声就听见身后传来推门而出的声响,他转头望去,少女的脸上还带着惊慌,看到他后才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神色。
荀珩将空旷的院落留给了少徽和长离,他走进了阿里的房间。
院落中的两人面面相觑,风轻轻吹动着长离凌乱的发丝,她垂着双眸,刚刚醒来少徽不见踪影的那一幕还在她的脑海中不断萦绕。
就像那天一样,阳光明媚的下午和不告而别的友人。
“抱歉,我……”少徽有些呐呐,他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我看你睡得很沉就不想打扰你,就给你盖了被子。”
“闫乘风。”
长离抬首望向他那对棕色的瞳孔,试图从中找到熟悉的感觉。她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将他和年幼时的那位“哥哥”联系在一起,只是他对自己各方面的熟悉让她隐隐有些怀疑,直到那天他变成金色的双眸,与幼年时哄她睡觉的那双眼睛完全重合。
她的眼眶在少徽的注视下缓缓红了,原本冷若冰霜的脸在刹那间融化,长离吸了一口气想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崩溃道:“八年前你去哪里了!”
“……”少徽没有说话,他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了一丝怀念。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喊过这个名字了。
“为什么要走?”长离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庞,想要从少年的脸上找到幼年的影子。
那张还有些稚气的脸已经变得有棱有角,他们初见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了,她几乎都要忘记记忆中那个会陪她上树摘果下水捉鱼的小哥哥了。但是再次见面,他已经变得很厉害了。
她忍不住抬手揍了少徽一拳,没有动用灵力,就像小时候的玩闹一样,但又带着点宣泄的意思:“我爹娘对你不好么?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你明明答应过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姓闫,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个姓氏,但是我得承认我身上始终流动着罪恶的血脉。”少徽苦笑一声,他那双棕色的瞳孔缓缓变金,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瀛洲洲主闫虚舟,是我的生父。”
“十一岁那年,我母亲的故交找到了我,告诉我闫虚舟的夫人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我知道沈叔叔他们也在躲避什么人,我怕我拖累你们,所以和他走了。”
长离静静地看着少徽,那双熟悉的金瞳离她是那么近,还在微微颤抖,他很紧张。
“对不起长离,当时答应和你一起过年节,是我食言了。”
长离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可是看到那双金瞳她又说不出一句话了。她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少徽,没有资格去指责他。
“不会那样了。”少徽眨眨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地看着长离,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闫乘风答应但没有做到的事情,少徽都会做到。
长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哽咽了一下,泪水盈满了眼眶,滴滴答答顺着脸庞落了下来。她抬手擦掉眼泪,抬头对上少徽那双带着担忧的眼睛:“你后来,过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