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的神情明显不信。
姚厨子却也没有再多言的意思,他取下腰间一大串钥匙,放到徐掌柜桌上:“这是库房的钥匙,东家,您当年对我有知遇之恩,但后来不管酒楼到多艰难的境地,我都没生出过离开的心思,在酒楼干了足足十五年,也算是还清了您那份知遇之恩。”
徐掌柜虽然早有培育新人取代姚厨子的意思,但眼下他这举动,却还是让他慌了,喝道:“老姚,你这是做什么?”
没了姚厨子,他这酒楼办席的业务,一时半会儿找谁接手去?
但姚厨子离开时头也没回:“我不干了,东家您聘请高明吧。”
徐掌柜气得拍桌:“还说跟那姜记的黄毛丫头没勾结,你们这分明就是串通好了的!”
姚厨子离开来福酒楼的时,姜言意尚且不知。她现在还为老秀才的闭门羹忧愁,以至于第二天去给封朔送药膳时,整个人都有些颓。
封朔问她缘由,得知是昨日去请老秀才说书碰壁的事,思索片刻后道:“你何不遣人去看看他近日在做些什么?”
姜言意被封朔这么一点,倒有点醍醐灌顶了。
老秀才要是真心再也不愿说书,那么日子肯定就还跟从前一样过,她也就没烦恼的必要了,直接锁定下一个目标。但他若是有那么一点动摇,可能就会看看话本,练一练自己说书的本事,这就表示还有劝说余地。
姜言意回去后让邴绍又去老秀才那里瞧瞧,邴绍一直到下午才回来,险些错过晚饭。
姜言意问:“如何?”
邴绍道:“那老秀才闭起门来在院子里给一群孩童说书,本事的确是过硬。”
他顶着冷风都蹲在人家门外偷听了一下午都没舍得走,故事从老秀才嘴里说出来,实在是精彩得很。
姜言意一听,这不有戏!便让邴绍每天都带点糕饼烧酒之类的去请一遍老秀才。
但邴绍是个闷嘴葫芦,好听话他又不会说,每次都在冷风中隔着院门听老秀才说书,虽然冷了点,可故事被老秀才讲得引人入胜,他觉着还怪享受的。
等老秀才讲完了,他才把糕饼烧酒放到老秀才门口离去。
一连好几日都是如此,邴绍这个忠实听众终于打动了老秀才。
这天他再次拎着烧酒兴致勃勃蹲人家门口准备偷听时,老秀才就直接开了门。
邴绍以为他是要赶人,十分上道地放下烧酒就准备自觉离去,老秀才却叫住他说:“走吧,带我去见你们东家。”
邴绍这才注意到,老秀才今日换了一身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净的衣裳,瞧着像是他见客才穿的。
邴绍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张面瘫脸,老秀才没在他脸上看出任何鄙夷或是同情的情绪,那藏在满身补丁后的自尊得以保存,干瘦的背脊又挺直了几分。
对于老秀才愿意出山,姜言意是十分惊喜的,跟老秀才谈妥坐堂的事宜后,便谈到要说的“书”上。
作为东家,是有权决定他们说书人说什么故事的。
不管什么时代,人们对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兴趣的重要多些,姜言意便把《红楼梦》前几回的故事口述与老秀才,老秀才要了纸笔,且听且写,等姜言意说完,他已经记了个大概。
“东家这故事好,小老儿后来虽不说评书了,但西州城里说什么故事,还是清楚的,从未听人讲过东家说的这故事。”老秀才啧啧称奇。
姜言意道:“这故事是一位姓曹的老先生所著,我虽拜读了他的书,但认知尚浅薄,描述不出他老人家字句间的深意一二。”
老秀才忙问:“不知是何书,有机会当拜读一番才是。”
姜言意只摇头:“如今已寻不到他老人家的书了。”
老秀才自动理解成了是前朝人所著,后来又被朝堂列为烧毁了,便也只跟着惋惜。
他道:“东家且听我把故事说上一回,看有无记漏的地方。”
姜言意点头。
老秀才一拍醒木,整个人瞬间就进入了状态,哪怕姜言意从前已经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但还是被老秀才所讲的内容吸引。
他口才了得,情绪调动也到位,听下来只觉酣畅淋漓。
就冲着这项本事,姜言意给他开的工钱很足,但老秀才只肯要一半。
他道“亡母一去,小老儿这辈子原本没打算再说书,但蹉跎到这把年纪,也只剩下这三寸烂舌好使了。当年亡母下葬,都是周边近邻帮衬着才办完了丧事。小老儿哪天若是脚一蹬去了,怕是还得麻烦他们,如今只想着挣几个棺材钱,将来莫给邻居们添扰才是。人老了,评书说得没以前好,东家是个心善之人,我念着东家的好,这一半钱便够了。”
老秀才性子也拧,姜言意劝不动,便让隔壁成衣铺子的陈娘子做了三身衣裳,给老秀才说书时穿。
姜言意的店恢复营业前一天,西州府衙给出了判决,之前姜言意店门口死猫一事,还有坊间关于她店里吃食不干净、碰瓷三兄弟,都是胡家搞的鬼。
告示在府衙前的公布栏上贴了整整一天,不仅把所有污名洗刷干净了,还免费给姜言意的火锅店宣传了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