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意给秋葵碗里夹了一块鸡肉,清咳两声道:“是我抬脚时不小心踢到了你。”
秋葵这才将信将疑继续吃饭。
杨岫不自在道:“那个老秀才家里穷,家中老母亲到了临终之际,说想吃点鱼肉。但老秀才当年进京赶考,路费都是向亲戚街坊借的,落榜之后灰头土脸回乡,还欠了一大笔银子。老秀才没钱给家中老母亲买鱼吃,在来福酒楼说书时,正巧有个包间的客人点了一盘鱼,客人结账时,那盘鱼只被动了两筷子,老秀才就偷偷把鱼藏了起来,准备带回去给老母亲。”
“谁料被酒楼一个店小二瞧见了,那店小二就向酒楼管事的告了密,说是秀才手脚不干净,偷偷藏下了客人点的鱼。酒楼管事的一查,果然发现了被老秀才藏起来的那条只被动了两筷子的鱼,以为是老秀才偷吃的,当即上报了酒楼东家。酒楼东家让秀才卷铺盖滚蛋,秀才解释但没人信他,他和那盘鱼都被酒楼的打手一同扔到了大街上,声誉尽毁。”
“后来老秀才腆着脸说尽好话,才向鱼贩赊买了一条鱼,拿回家做给老母亲吃时,老母亲得知他在酒楼偷鱼的谣言,最终没肯吃那鱼,却是张着嘴去世的。后来这事闹大了,当日包间里点鱼的员外倒是为老秀才说过话,说那鱼是他没吃完的,但谣言已成巨浪,这点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下去,所有人到现在都还坚信,老秀才就是嘴馋,偷吃了酒楼的鱼。”
都说人生百态,姜言意怎么也没想到外人口中一句那老秀才手脚不干净,里头竟有这么多冤屈,她不免唏嘘:“改天你们二人同我去见见那老秀才。”
她已经决定请老秀才过来坐堂,这老秀才曾经能在来福酒楼坐堂,说书的本事肯定是过硬的。又跟来福酒楼有这样的过节,姜言意也不担心他后面会被来福酒楼挖墙角。
做出了好吃的,姜言意自然没忘记给封朔捎一份过去。
一个意外之喜是,她连着喂了好几天的猫饭,那只母猫总算是对姜言意戒心没那般重,虽然还不敢上手撸,但她现在去放猫饭时,母猫趴在猫窝里,几乎不会听见动静就跑了。
几只小猫都睁了眼,缩在母猫身下喵喵叫,一个赛一个乖巧。不知是不是姜言意的错觉,她们个头似乎比刚出生时大了那么一丁点,身上的猫毛也浓密了些。
她进屋时,便满脸喜色对封朔道:“我觉着这窝猫都是能养活的。”
封朔今日穿了一件乌金缂丝锦衣,一头长发用金冠束起一半,一半披散在身后,清贵而隽秀。
“这窝猫吵死了,一天到晚叫个不停。”他语气中嫌弃的意味很明显,但面上并无厌烦之色。
姜言意赶紧道:“你再忍几天,等小猫再大一点,身体强健些,我就把它们都挪到我院子里去。”
现在母猫对她已经不像之前那般防备了,姜言意觉得再过一段时间,她肯定能把猫猫们一同带走。
封朔撑着头看姜言意:“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往日是她要忙店里的事,不能常来这边,这几天她脚伤好了,店也没开门,来的时间却比之前还要少些。
姜言意献宝一般把盖着锅盖的干锅端上桌,笑眯眯道:“忙着做好吃的。”
哪怕有锅盖捂着,但锅子里传出的麻辣辛香还是十分勾人。
她把一并带过去的小炉子拿出来:“把银炭放到这里面,就可以煨着吃了。”
封朔自动把姜言意的话理解成了“忙着给他做好吃的”,唇角微扬,心情顿时好了几个度,嘴上却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做菜法子。”
姜言意心中一紧,这还是头一回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干笑两声敷衍道:“自己瞎琢磨出来的。”
怕封朔再问什么,她催促道:“你掀开盖子尝尝。”
封朔道:“今晨还未药浴,我药浴完再出来吃。”
姜言意点点头:“那你快去。”
饱腹沐浴,对身体不太好。
话落姜言意就发现封朔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往后罩房去。
姜言意怕干锅冷了,出门让小厮取了烧红的银炭放到小炉子里,把炉口的两块铁板掩上,只留一道小口,让里面银炭的温度传出来,暖着锅子。
做完这些她习惯性去封朔书橱处找书看,小厮还没退出房门,无意间瞧见这一幕,神色甚是惊讶,甚至能用惊恐来形容。
在封朔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知晓,他房间里书橱那一块是不能碰的,便是平日里打扫,也是由邢护卫动手。
他刚想提醒姜言意不能碰那些书,就听姜言意往后罩房的方向问了一声:“上次我看的那本游记怎找不着了?”
后罩房里很快传出封朔清冷低沉的嗓音:“书架第三排,左数第六本书。”
小厮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脚步虚浮走出了房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来王爷对这位姜姑娘委实是不一般,他此后对姜言意愈发恭敬起来。
这些姜言意自是不知,她照着封朔的话,果真找到了自己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还顺带发现了一些别的志趣游记,书页很新,跟其他被经常翻动的大不一样,显然是新买来的。
姜言意突然心口小鹿乱撞似的狂跳了两下,这些书,莫不是封朔为自己找来的?
“可找着了?”后罩房里传出封朔的嗓音。
姜言意点点头,点完头才发现封朔看不见,脸上微烫,答道:“找到了。”
她看着书架上一本新放上的志趣野谈,问封朔:“你书架上第三排,左数第二本书是什么?”
“《扈阳伽蓝记》,前朝光禄大夫沈炫之辞官后游历各处古寺时所作,虽说是借空门哀悼前朝倾覆,但里面的关于各处古寺的传闻风俗还是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