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方才凝冻成冰的血液好像又重新流淌起来。一时无言,楚晚宁只沉默地凝视着床边一脸复杂的墨微雨,眼神逐渐凝成两个明明白白的字:“白痴”。
“对。”
楚晚宁冷漠地抬手,不等墨燃反应就把金蝶发扣收走了,“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么,缘何又问一遍。”
墨燃捂脸道:“我只是……再确定一次……”
虽然楚晚宁几次三番承认了夏司逆是他的血肉,但墨燃终究还是半信半疑,他忍着强烈的不适感,暗自下了决心,等见到了夏司逆,一定要好好盘问对方。不给他俩搞个滴血认亲,他是死都不会信的!
又缓了一会儿,楚晚宁体力渐渐恢复,能从榻上起身了。
“我的衣服……”
他抚过自己的衣襟,怔了一下,皱起眉头:“怎会如此乱?”
墨燃:“咳。”
唯恐他想起之前一些零星的片段,墨燃忙去扯开话头:“师尊,你饿了吧?这家店的菜色听说不错,文思豆腐做的尤其好吃,咱们下去尝尝鲜?我请客。”
楚晚宁冷冷乜了他一眼:“还不是我给你的钱?”
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宽袖一拂,推门下楼去了。
霖铃屿的菜色与扬州相近,清鲜别致,口味颇甜,这倒是合了楚晚宁的心意。
这时候轩辕会已经结束,修士们大多都已启程离开。他们要了个包厢,倒也不必刻意再披上斗篷隐瞒身份,两人落座之后,店小二给上了两杯碧螺春,呈了菜单便退下了。
“师尊先看吧。”
“你挑便是,江南一带的菜,我都还入得了口。”
楚晚宁说着,拿起杯子浅浅饮了口茶。
然而茶水一碰到嘴唇,他就蓦地皱起眉头:“……”
墨燃:“怎么了?烫到了?”
“……无妨。许是天气太干,口角有些皲裂。”
楚晚宁说着,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奇怪,什么时候破的?
“……”
墨燃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菜上齐需要一段时候,楚晚宁便和墨燃谈起了轩辕阁的事情,两人提前离场,均不知道最后神武花落谁家,不过这也不碍事,到时候出门打听一下就好了。
闲谈之间,桌上渐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扬州菜,楚晚宁觉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讯息,于是作罢,不再聊这个了。他目光扫过满桌的碗盏碟杯,顿了会儿,眼帘抬起几寸,视线落到对面那个笑得有些忐忑的青年脸上。
楚晚宁问:“以前来过江南吗?”
墨燃重生前自然是去瞧过那杏花烟雨的,但他可没忘记自己如今才十七,方进入死生之巅两年许,于是立刻摇头:“之前从没来过。”
楚晚宁垂了眼帘,神色平淡,嗓音清和,说道:“但你却点了一桌好菜。”
“……!”
他这一说,墨燃才猛地反映过来,自己这一席佳肴,都是按着楚晚宁的喜好点的。原是想让他吃的好一些,恢复恢复体力,但却忘了自己本不该对淮扬菜如此了如指掌。
“我小时候在乐坊的后厨打杂,很多菜没有尝过,但多少听过。”
楚晚宁倒也没细究:“吃饭吧。”
江南吃水,霖铃屿更是蒲筐包蟹,竹笼装虾,柳条穿鱼,因此榉木四出头方桌上,河海鲜货比比皆是。酥炸浇酱的梁溪脆鳝,酸甜脆嫩的松鼠鳜鱼,琵琶对虾,菊花海螺,拆烩鲢鱼头香溢四座。
至于鲜蔬肉食,冷盘甜点,亦是做的精致细究,十分雅观。
清炖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鸡汁煮干丝、灌汤小笼包、文思豆腐,不胜枚举。
墨燃拖着腮,看小二把最后一碟桂花糕摆上了桌,而后悄悄看了眼楚晚宁。心道:不知今日这么多菜,他会先吃哪一个?
想了想,暗自跟自己打赌:
肯定是蟹粉狮子头。
这是楚晚宁最喜爱的扬州菜,果不其然,待菜肴布好,他的筷子毫无悬念地首先往那边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