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猛地拉开,明亮的光线一下子填满室内。
维太里夫人一面拉窗帘,一面说:“我真不知道你是几点睡的。哪怕九月就要开学了,你也不用这么用功,曼弗莱迪院长和卡拉布雷塔大主教都说了,你是他们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
艾波洛妮亚在这唠叨声中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下一秒,飓风般的凉意袭来,维太里夫人直接掀开了被子:“懒惰并不是一个好的品德。我的小姐,赶紧起床!”
拢共才睡了三小时的艾波洛妮亚宛如僵尸般坐起来,凭借惯性下床,打开衣柜取出一条裤子往腿上套。
“艾波!”维太里夫人提醒她,“柯里昂先生今天还会来的!”言下之意应该穿裙子。
艾波洛妮亚脑袋浆糊似的,花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母亲的意思,说道:“无所谓了,我要去趟巴勒莫。”
维太里夫人更吃惊了,“巴勒莫?有什么要紧事可以让你哥哥去办,你一个女孩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安全。”
对于这个十岁就被曼弗莱迪院长接走教养,之后每年圣诞节才能见一次面的小女儿,维太里夫人总是不舍得她离开。艾波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她又能在这个家里留多久呢?
说起这个,维太里夫人又是一阵心烦。那个姓柯里昂的追求者确实不错,仪表堂堂,谈吐也不错,像是贵族老爷家的公子。可她一想到小艾波以后要嫁去美国,就担心得睡不着觉。在此之前,她最多想到艾波嫁到罗马或是米兰,隔几年圣诞节或是复活节回来见见她。而她也能托女儿的福,去大城市见见世面。美国?难以想象。
艾波洛妮亚不知道母亲的内心戏这么丰富,她穿好裤子,脱下睡衣,依次换上弹力背心、白衬衫、驼色马甲,头发暂时披散在背后。她准备吃完早餐再梳头发戴帽子。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母亲:“妈妈,是些大学的预习作业,原本在修道院可以拜托修士们帮我检查,但现在回家了,短期又不会再去修道院了。只能去巴勒莫大教堂,找教士们给我讲解了。”
维太里夫人见她搬出教士了,便也不再劝阻,只是问:“那如果柯里昂先生来找你,让你爸爸和他说你去找西多尼亚了?”
艾波洛妮亚打了个哈欠,囫囵点头。
下楼来到餐厅,家里三个男人天擦亮便去咖啡馆忙活,桌上还有些剩下的面包和黄油,艾波洛妮亚闭着眼睛随便往嘴里塞了几口。
维太里夫人对她这副头都要栽桌上的模样看不下去,去厨房给她做意式浓缩。
这时,忽然传来笃笃敲门声。
艾波洛妮亚一下子醒了,一些不好的回忆浮上心头。她第一时间跳到墙边,从自己的书桌里取出一把左轮手木仓,垫了垫重量,确认里面的子弹数量没有变化。她缓缓向门边走去,木仓扣朝前,手指扣在扳机上。
“找谁?”艾波洛妮亚刻意低着嗓音,这让她听起像个男人。
“我是迈克尔柯里昂,我来找维太里小姐。”门外传来美国人那如低音提琴、又带点少年气的嗓音。
艾波松了半口气:“请去村广场的咖啡馆等她。”
迈克尔又说:“艾波洛妮亚,只有我。加洛和法布里奇奥没有来。”
艾波洛妮亚简直要气笑了。难道迈克尔柯里昂就可以单独进她家门了吗?
她卸了枪膛,用回自己的本音说:“柯里昂先生,您这样太过失礼了。赶紧走吧。”
门那边的人轻轻笑了一下,仿佛就在耳边,让她耳朵发烫,心脏莫名扑通扑通起来。
迈克尔对着紧闭的门轻轻说:“我只是等不及,想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消息——柯里昂家族愿意与你们合作生产农用器械。”
“我的话带到了,艾波洛妮亚,我们咖啡馆见。”
青年转身离开,刚走了不过三步,身后的门栓咔哒一声,艾波洛妮亚站在门边,面无表情:“进来吧。”
迈克尔忍不住笑起来,在转过身面对她时,又努力克制这笑意。随后吃惊于她的衣着。
宽松的驼色西裤笔直修长,同色的马甲模糊了性别,她站在晨光里,整个人被阳光照得煌煌发亮。
艾波洛妮亚权当没有看见他眼里的惊讶。木仓早已揣进马甲内侧暗袋,很难被发现。
她引着美国人顺着走廊向起居室走去,走到一半,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瞪着这个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狠狠交代:“听着,我妈妈在家,她不知道我在做的事情,等下不许透露一个字,听懂了吗?”
哪怕被艾波洛妮亚恶狠狠地瞪着,迈克尔都感到莫大的幸福和欣悦。他闻到了她身上那股说不出的、让他心醉神迷的香味,也许出自她披散的发间、也许出自她奶白的皮肤,像是葡萄酒、柠檬花、柑橘混合而成的芳香。
他说:“迈克尔。”
艾波洛妮亚疑惑。
迈克尔没有笑,像是抓到好学生把柄的坏男孩,故作严肃,眼里却流露出狡黠的笑意:“叫我迈克尔,我就不告诉你母亲。”
艾波洛尼亚盯了他两秒,盯得这个俊朗的美国人眼底笑意敛去,泛起属于欲望的幽沉,她才大发慈悲地说:“成交,迈克尔。”
她看见母亲正端着咖啡和牛奶出来,生怕吓到她,连忙说:“妈妈,柯里昂先生来了。”
“什么?”维太里夫人的惊呼刚脱口而出,就看到起居室门口一身深棕色西服年轻人,和近处身着驼色男装的女儿站在同一个画面里,阳光洒下,和谐得让她想直呼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