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天空一片灰暗,云彩好像棉花絮子一样厚重,阳光从棉絮里挣脱出来,照在地上,一点点阴冷的光芒。莫府的大门只开了一扇,门后两个司阍坐着,不时探头出来看看。
马蹄声嘚嘚作响,一辆马车由远及近行了过来,两个司阍听着响动,半歪了身子朝街道上看了一眼。
“这是谁家的车这般气派?”
一个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马车有两匹马拉着已经算是富贵人家的配置,可现儿这辆马车竟然配有四匹高头大马,而且车身宽敞,轿厢外边蒙着的全是上好的锦缎,中间金丝银线的绣着图案,四角还挑着铃铛,风一吹,那些铃铛便扭着身子叮咚作响。
这样的车與,是公侯人家才能坐得起吧。
两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咱们家老爷和夫人出门,也就是坐在两匹马拉的车呢。”
说话间,那辆马车在莫府门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来一个婆子。穿着深蓝色褙子,领口绣着一年景的花样,底下系着一条暗白色褶子裙。
婆子拾级而上,走到两个司阍面前,冲着二人微微一笑:“我们夫人是宁德侯府家的,前来走走亲戚。”
听到宁德侯府这四个字,一个司阍赶紧手忙脚乱的开另外一扇门,另外一个巴结讨好的笑着问了句“可是崔二夫人来禹州了”,得到婆子点头后,那人飞奔着往后院去禀报莫大夫人。
此刻莫大夫人正拿着账本和管事对账,正合计今年收益如何,到了年关该如何使银子,听婆子说京里崔二夫人来走亲戚,一合账本站了起来:“真有此事?”
婆子点头道:“确实,司阍说来的车與由四匹马拉着,非寻常人家所能为。”
莫大夫人有些疑惑,大姐在京中好好的,今日怎么想着到禹州来了呢?只是从婆子的描述来说,应该是她。
“赶紧开了中门将崔二夫人迎进来!”
婆子一脸的笑:“夫人,已经将人迎进来了,此时应该快到垂花门那处了。”
莫大夫人赶紧带了贴身婆子和丫鬟朝外走,刚出主院没多远,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莫大夫人停住脚,就听着树叶轻微刮擦作响,从那边青石小径转过来一群人。
“大姐,”莫大夫人激动地喊了一句,加快了步子,紧走几步崔二夫人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咱们姐妹一别已有十多年,今日终于得见,不胜欢喜。”
崔二夫人打量了莫大夫人,眼眶子也红了红:“小妹,做姐姐的也很想你,咱们出阁以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十余年前你带着莫愁回京城住了那么一会儿,那该是我们姐妹最后一次见面。我得空之时总想起咱们姐妹年轻的时候一起玩耍的场景,好像就在昨日。可是现儿再看看,咱们都已经是四五十岁的人,这一辈子转眼就过了,不甚唏嘘。”
说到这些,两姐妹都很惆怅,站在那里好半日都没出声。
旁边周妈妈赶紧接话:“夫人,这天气风太大,到外头说话仔细着凉,不如请崔二夫人去大堂那边坐着再聊。”
莫大夫人点了点头,携着崔二夫人的手进了内院,青石小径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主院。
莫大夫人叫丫鬟赶紧将帘子放下,把架子上的牛油明烛点亮,又让人把鎏金铜炭盆里的银霜炭旺旺的烧起来,没多会儿,大堂里便暖和和的一片,宛若春日。
“现儿都还没到腊月怎么就冷成这样了?我们府里头都还没有烧上木炭,你倒是烧上银霜炭了,看来人家说你们莫家是禹州首富,这话是确确实实的了。”
崔二夫人看着那几个大大的鎏金铜炭盆,不由得有些感慨。
莫大夫人叹道:“首富又如何?究竟比不得侯府人家名声好,身份高,我们也就得个实惠罢了。”
听了这话,崔二夫人心里舒坦了些,姐妹俩说说笑笑,家中大小事宜无所不谈。
崔二夫人感叹莫大夫人的婆婆过世早,上头无人管束,日子过得甚是舒服,而自己到这个时候还要日日向婆婆请安问好,遇着大事要用钱还得请示公中拨银子,而且大嫂对自己颇有戒备,担心她会找错处将打理中馈的权给夺过去,总是找事情挤兑她,日子过得颇不顺畅。
莫大夫人没想到大姐看似日子光鲜,没想到居然这般不如意,只能安慰她道:“日子自己过自己的,别想那么多,大房那边着实会有一些好处,但是作为公侯世家,你们二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现儿就等着景行出人头地之时,你们分府而过,那日子也就舒心啦。”
一提到崔景行,崔二夫人便叹气:“我也是遭罪,到三十多岁这才生了这个冤家。以前看着他颇为听话懂事,没成想现儿却让我堵心。”
“景行在京城名声很好,学问又高,有什么不如你的意呢?”
莫大夫人很小心的问了一句,女人到了这把年纪,心里头就只有自己的儿女最要紧,最牵挂。
外甥崔景行长得帅气,为人品性也没得说,不知道女儿为什么居然看他不上,若是能亲上加亲,得了这样一个女婿,自己做梦都会笑。
“小妹,不瞒你说,最近景行摊上了点事儿,闹了点事儿。这次他送莫愁回禹州,我就一直提心吊胆着,生怕会出事。真是想什么就会有什么,结果他一个多月都没回家,我在家中坐立不安的,想来想去还是过禹州来瞧瞧。”
莫大夫人赶紧安慰她道:“大姐,你别着急,早两日景行便已经回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