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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诺克森的北部矿区。
那个地方在蒙特安娜山脉的东北方向,与塞留那王国接壤,南边的风吹过来,被高耸的山脉拦截,形成了温暖的回流,又有山脉雪线上融化的雪水,形成清凉的溪流蜿蜒到山下,不断地滋润和灌溉这片土地。
温暖的风、甘甜的水,让北部矿区气候宜人,适合居住,据说在远古的时候,这里曾是一大片原始森林,早就灭绝的兽人就生活在这里。
同时,她还是整个神圣帝国最大的魔法石产区。
矿区是丰饶的,也是荒芜的。那里一般只有两种风景,一种是荒芜的矿场——灰色石头和黑色的泥土裸露在外面,没有任何植被,夏天的时候,走在矿区,直射的太阳能够将你皮肤烧焦;一种是种满了松树的绿色林场,松树长得很快,纹理也很平滑,是一种很好的、可以大量消耗的木材。林场通常就建在矿场的上游,因为建造矿场需要使用大量的木材。
我出生在林场和矿场中间,我的幼年,是伴随着松树长大的,我的婴儿床是松木制作,我的零食是松子,我的玩伴是松鼠,我最爱的食物是松针覆盖的潮湿地面上所生出的美味的蘑菇。
至于矿场,我不知道你见过矿场没有,那是一个很奇异的地方。要知道,魔法石的采掘非常艰难,它们通常生长在坚硬的灰色石头中间,想要挖掘它们需要挖开泥土,打开这些没有价值的普通石头,这很难,通常你辛苦一天只挖出一个手指的长度,而且这时候挖掘的铁铲子就已经彻底坏掉了。
因此魔法石的矿洞会尽可能的小,尽可能的长。在诺克森的北部矿区,矿洞小得就像老鼠洞一样,它们在地底下曲折蜿蜒,相互交错,这样密密排布的一个个小洞,集合到一起,就成为了矿场。假如能够把北部矿区的土地切开来看,我想那一定是剥开了被白蚁蛀空的树木那样的情形。
在那样狭窄的洞穴中,普通成年人是根本没有办法自如活动的,所以在那里采掘魔法石原石的工人,都是儿童或者是天生就非常矮小的人。
我不知道是偶然还是必然,总之因为矿场的需求,那里渐渐聚集了许多矮小的人,他们当中有的是侏儒症,有的天生就这样矮,有的本来很高,但总是佝偻着进出矿洞,也变成了矮子;他们有的是本地出生的,有的是远方来的打工者,有的是索罗沃奇家族从北边买来的奴隶。
而我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我骗了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你一定听过矮人的传说吧,大概在几百年,残忍暴虐的矮人族贪心不足,为了霸占人类的土地,开启了对人类的屠杀,这终于惹怒了宽容的光明女神,于是战争爆发。在持续多年的惨烈战争后,人类获得了胜利,人类仁慈地放过了矮人,只是将他们驱离了大陆。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百年,但是仇恨却依然深深地种在了人类的心里,到处都是矮人族的传说故事,每个故事里,矮人都是反派。
我的父亲一生下来就比兄弟姐妹矮小,我那从没见过的祖父曾说,他出生的时候就像一只剥了皮的老鼠。
谁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听说有一种疾病叫做侏儒症,他们小时候就像普通的小孩,但突然有一天就再也长不大了。但假如是这样,孩子在小时候应该是正常的,可是我父亲生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很大的眼睛和很小的个子了。
父亲一直坚信自己是侏儒病,但因为他一直比同龄人更矮,他还是被当作了矮人,他走到街上会被小孩丢石头,找不到任何工作,因为没人愿意雇佣他,。
我父亲12岁的时候,他终于离开了家,逃亡到北部矿区,成为了一名矿工。
然后他就开始了长达三十年,像鼹鼠一样生活。工作的时候,他每天只能见到一次阳光,那就是把原石送到地面上的时候。
监工的鞭子、暗无天日的生活,有许多人忍受不了这样的辛苦,铤而走险,偷走魔法石原石逃跑。矿场豢养了大量的魔犬,要是有谁胆敢偷走原石,卫兵就会驱使魔犬来追赶。魔犬很大,大得像一个小房子,一伸爪子,就能把矮小的矿工按在地面上。
抓住逃走的矿工后,监工会先用蘸着盐水的鞭子鞭笞,然后再把人挂在矿场的旗杆上暴晒,在矿场,常常能够看到旗杆下挂着一排风干肉一样的躯体,如果能够不死,活下来,那么你很幸运,但是更多的人就这样死去了。
而就这样低微的我的父亲,居然曾见过贵族。
那是有一次,他搬运矿石到达地面,刚好遇见视察的长官从他的矿洞前经过。
父亲刚抬起头,就被监工看到了,他们不允许我父亲这样的人用目光亵渎贵族,监工走过来把父亲的脑袋按到了泥土里。我的父亲没有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脸,只知道他穿着丝绸的衣服,鞋底比他的脸都要干净。
当他从前方走过的时候,留下了一股像是美味的面包一样的香气,那一瞬间,我父亲就被那个贵族的样子蛊惑了,他永远地记住了那一幕。从此之后,他工作得越是辛苦,这片刻的记忆就越是深刻。
他穿着破烂的衣服,像蟑螂一样生活,却仰望着如同天鹅一样的贵族。
这样没有日夜地工作一直持续着,我的父亲本以为就要这样一辈子了。
但在20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突然有一天,一群穿着白袍子和白色盔甲的人来到了矿场,他们和矿场的卫兵们发生了战斗,这场战斗持续了六天。
这六天里,魔法的爆炸声没有停止过,爆炸的火星飞溅到林场,点燃了易燃的松木,一场火烧了三个月,把整个北区矿区的所有松树都烧成了灰烬。
在矿场,我的父亲躲在矿洞里,整整六天,靠着吃老鼠和饮用地下渗出的水维持生命,那些像是蚂蚁巢穴一样复杂又狭窄的洞穴,让外面的人望而却步。我的父亲一直痛恨自己拥有这具矮小的身体,但在那时候,矮小的身体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