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那一碗汤生了好一阵的闷气,不理褚霖,也不理她,现在想来也是有些好笑。
这么想着,他还真就笑了一下,转身回办公室,洗了手拆开袋子。
纸袋里边是温热松软的圆面包,他捧在手里,低头一口口地吃。
红豆馅料不算太甜,清香里微带些苦,咀嚼之后咽进胃里,是细腻而又柔软的,而或许是他太久没尝过这味道,吃着吃着又恍惚起来。
想来世事大多是当时道寻常,那时候他跟她还不算多么亲近,也还没发生太多,一切都无可厚非。
因此那时他尚且能够坐在她对面喝一碗她手煮的汤,如今却早不能了。
面包不大,一共三个,他吃了三个。
吃完就快到预定的手术时间,赵知砚丢了垃圾,将那白底红印的纸袋折好收进柜子里,接下来他一忙就又是一下午,从手术室出来时夕阳已经在落了,天边漂浮着橙红夹拌淡紫色的云,无雨无风,是好天气。
几个助手约着去吃晚饭,路过时问他去不去。
他们说今天是10号,是某家餐馆的会员日,赵知砚摇摇头推辞,临了又把他们叫住:“今天是10号?”
“是啊,”一个助手看看手表确认时间,然后笑了,“赵医生,忙得都不记日子了。”
赵知砚也笑笑,没多说,挥手催他们快去吃饭。
等人散了,他换了衣服下楼取车回家,一路上夕阳很好,原本他都过了平江桥口,后来又在路口掉头上桥,拐去碧秀园的方向。
他有阵子没去了,大概已经有小半年。
从前梁初在时,他们约定好每月10号去看老人,实际上那是他耍的小聪明,打着老太太的幌子把她拴在身边,又能借口陪她偶尔去碧秀园看看,自以为一举两得。
但后来她走了,便又只剩他跟贺秋兰。他们之间旧事太多,对面坐时总没什么可说的,说了也怕说错,起初他去过几次,无非是坐着陪她喝了一下午茶,无趣又无意义,后来渐渐也就不再去了。
小半年没来,桥口的路新修了,临江的街边种上杨柳树。
赵知砚驶进小区,把车停在公寓外,隔着铁门听见庭院里咿咿呀呀在念戏,他下车走近,看见贺秋兰坐在葡萄藤底下绣手帕,薄绸料子的梅花短衫,花白的头发在耳边飘着。
她没想到会是他,眯着眼仰头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笑说:“你来啦。”
赵知砚点点头,拉过一张凳子挨着她坐下,徐姐从屋子里端茶出来,他摆手道:“茶不喝了,我带她出去一趟。”
贺秋兰闻声一怔,手里的绣线落到腿上。徐姐纳闷问“去哪儿呀”,赵知砚瞥一眼老太太的短衫,拿着车钥匙站起身:“她衣服旧了,去商场给她买几件新的,顺便在外边吃个饭。”
其实他还真不太习惯,头一次没有外人,连徐姐都没让跟着,逼仄的车厢里就只有他跟贺秋兰两个。
大概老太太也不习惯,坚持不肯坐副驾,自己拉开车后门就钻进去了,上了车也不跟他说话,只是一个劲低头玩手机。
赵知砚余光从后视镜看,倒想不通她这个年纪玩手机都是玩些什么。
不像是浏览页面刷视频,手指一下下笨拙点着,看样子应该是在打字——是发消息?不过他对她了解太少,也不知道是在跟什么人联络。
他没在意,收回视线,打开导航搜附近的商圈。
导航显示最近的商业街距离七公里,他选好路线启动车子,到地方时是六点多钟,停好了车出来,一整条步行街的白石砖浸在夕阳里,傍晚的风是温热的,周遭逛街的多是成对的夫妻或年轻人。
他是头脑一热想对她好些,大概跟那晚梁初跟他说的话也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