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枭先?带八万人马开道,服休单于在后方?蹲守。
按照他们原本计算,优犁所在的左谷蠡王庭满打满算最多只有十八万人,虽配有精刀锐器,以?二十五万之众也?必能?取胜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有两万差距在前,中?原横插一脚在后,使此仗打得?无比艰难。
“达塞儿阏氏。”
有小兵送来热腾腾的肉粥,程枭适时止住话头,易鸣鸢把碗接过,掰开干燥的馕饼泡进去,捏着送到?他嘴边,“所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当日?询问的时候,他面色照常,说自己过些时日?便会知道。
暴露行踪,遇到?惊险的雪崩,不顾安危地鏖战数日?,留下一条骇人的刀伤,轻飘飘一句“算有遗策”就能?揭过了吗?
馕块被掰成刚好能?入口的大小,程枭想要接过来自己吃,却被易鸣鸢拒绝,他张嘴叼过被泡得?热乎乎的松软小饼快速咀嚼,咽下去后连声?告罪道:“阿鸢别恼,都是我的错。”
易鸣鸢摇摇头,这里没有勺子,她把碗倾斜过去一点方?便程枭喝粥,在上升的白雾中?喃喃开口:“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那也?得?我觉得?好才好,我宁愿明明白白地死,也?不愿稀里糊涂地活,再有下次,你就去地上睡。”
程枭喉结上下一滚,对他来说,睡地上可是比中?刀中?箭更严重?的刑罚,闻言他粥都不喝了,快速把碗推开,深吸一口气后道:“还有一件事。”
“好啊你,”易鸣鸢重?重?搁下碗,念及他是个病人才没有上手捶他,佯装审问道:“还有什么瞒着我,快点从实招来!”
这时,帐外传来数声?欢呼,约略台冲进来告诉他们合什温不负众望,及时赶了过来,打得?敌军落花流水。
“好小子,还是击败了左谷蠡王庭回来的,这下涂轱可真该好好封赏他!”约略台激动得?无以?复加,他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活像自己亲眼?见到?似的。
招供暂时搁置,易鸣鸢扶着程枭走到?帐外,看到?高?处左秋奕正气急败坏地望向从天?而降的合什温,又看到?众人之中?服休单于的头盔战甲比程枭所戴规制更高?,镶顶的棕褐色鹰羽足有七根。
截杀不成反被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脖后隐隐泛起凉意。
“小,小将军!”屋漏偏逢连夜雨,一个士兵跌跌撞撞跑来,“我们在下面发现了左将军的尸首,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
“你再说一遍?”
左秋奕不信邪地下马,随着士兵找到?亲爹。
纷乱的碎雪中?,无数具尸首横陈在地上,脖颈之处皆是以?一种令人不可置信的弧度弯曲着,死状可怖。
左秋奕目呲欲裂,想不到?易鸣鸢所说竟是事实,他的断臂隐隐作痛,忽然?回忆起易唳将之斩断的时候,自己捂着喷血的断口,扬言要他用命来偿。
于是,自己忍着剧痛,用仅剩的右手将刀推进易唳胸口。
易唳当时的遗言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躺在地上苟延残喘,吐出一口血沫道:“左秋奕,你信不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相信陛下一定会查明原委,还易家一个公……公道。”
多可悲啊,到?死还念着龙椅上那个无情无义的君王,认为他会让易家沉冤得?雪。
不久后,自己与父亲提着易丰父子二人的头颅得?胜而归,受到?陛下的大肆封赏,欢欣鼓舞地接管了庸山,襄永二关。
左秋奕膝弯一软,跪倒在满地的尸体边,善恶到?头终有报吗……
“小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士兵在后方?瑟瑟发抖,大将军死得?如此窝囊,他们只剩下区区四五千人,这下完了,全完了。
风雪稍霁,云层被风吹散,露出稀疏轻浅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