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闻看清,他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却下意识将洛锦书护在身后:“莫慌。”
洛锦书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没事儿,我不怕。”李闻讪讪收回手。
“老天保佑。”李闻冲石棺行了个礼,这才打开。
石棺一开,只见一副身着薄甲的白骨躺在那,头边还放着一块令牌,牌上刻着一个“致”字。
“军师着薄甲,这是李致。”李闻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神色沉重起来。
“还有一个竹简!”洛锦书忽然发现,从白骨的袖边拿起一个竹简。
竹简展开,只见上面笔迹虬劲有力,似要穿透竹身。
【致吾庶辈:】
【惠昌至今已有伍佰肆拾柒个春秋,重嫡轻庶未曾变矣。吾庶辈满腹经纶、聪敏过人者,何其多也?其中可有力报国者,竟无一人。】
【吾曾万般机关变化沙场破敌众,却因庶身遭人诟病,不得善终,不得尽力,吾心痛矣。迫吾乞骸骨,不得回乡。心灰意冷,散尽家财,得建此宅,将吾毕生心血凝结于此,留暗道于宅下,设棋一局,刻伍佰肆拾柒个春秋中李家庶辈人才,于石壁之上。】
【望能破吾棋者,铭记先辈,改现状,昭天下。】
【吾对外称病,实则自卒于棺中。】
【今身死胜于明心死,只是怜我妻儿,无依无靠。莫怪吾心狠,只恨天道不公命吾贱庶身。】
【李致】
李闻拿竹简的手都在颤,再观来路,方才双手所及之处,密密麻麻、工工整整地刻着惠昌五百四十年间李家庶出辈分的人才,姓名及生平。
“。。。。。。我陪你再从头看一遍吧。”洛锦书体贴地说道。
“好。”李闻声音微颤,却也坚定。
惠昌元年,李家旁支李明,极善医术,因庶身不得入册行医救人,远荒地作乡野医师,行医三十余年,无一失手。
李家旁支次子李弃身,曾任兰州知府一月,任职期间,兰州民富商强,所颁法度沿用至今,却因庶身,遭人构陷,以“治理不周”一由被贬至边疆,此生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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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昌三十二年,李家三房庶出次子李信达,一代文豪,因上书请愿文笔一绝,昏君未通其意,以“蔑视君王”一由获罪入狱,老死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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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昌一百八十九年,李家旁支李毅深,三次及第,皆因庶身被免,不予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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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昌五百四七十年,李家旁支李致,机关师,至死不得志。
有史料记载,李致一手狂草气势如虹,可这壁上刻的每一位,都是用工工整整的正楷描完了之后才刻的,每一刀,都在刻一个怨愤不甘的灵魂,每一笔,都在讲一个明珠蒙尘的故事。
“李家尚且如此,更遑论这天下庶身而才绝者,何其多矣。”李闻喉咙像被勒住一样,把话从喉咙里挤出来,艰涩、震撼。
两人看完,把东西放回原处,郑重地把石棺合上。
李闻撩起白袍,双膝跪地,伏身三叩首。这是惠昌在祭祀大典上祭奠先祖时才会用的礼节,用于庶身先辈,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洛锦书没有拦,她觉得,同是先人,这三叩首李致担得起,这两边石壁上刻的千万先辈,都担得起。
惠昌欠他们的,不是三个叩首就能够还清的。
待李闻叩完,起身拂了拂灰,这才同洛锦书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