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早先留意真人去向者,脑中回想一番,足有相当一段时日,未曾听闻关于真人的消息——往日真人暂居与宫中,武后总是时不时将真人所言挂在嘴边,似无时不刻皆在开悟。
而这般犹如变相夸赞一般的复述,如今也足有一阵未曾听得过。
实则武后一直醉心于找寻长生之法,而在得到真人终末一回直言相拒后,到底还是决定尝试那妖僧所言之法,不再执迷于求助于真人,甚连平日一同打坐悟道也干脆省去了。
真人心中似明镜,未曾多言,不高而别,连与婉儿招呼一声都无,径直返了翠峰山,留下一句须相当时日以闭关修道,便紧闭山门。
本当真人可与怡莲之久时重逢,也就如此擦身而过。
闭关得成后,真人便继续留身于翠峰山上,不再欲与神都城中有何瓜葛,同好在武后同样并未再以何事向他求教,更是未再登上过翠峰山。
然这皆为之后之事,真人于晴雨珠制成后不久此一日,忽至万象神宫其上半空之缘由,是因于翠峰山尖闲暇打坐时,突见紫微宫方向,明明晴空万里,忽而布满邪云——彼处并非天候所致之邪云,而是由于某处生邪,而生变之天候引出的邪云。
若只是寻常生异,真人不愿以真身再度现于神都城中,然
邪云实非寻常之物,故实有必要,亲身前往。
晴雨珠制得之后,被武后无时不刻地携于身边,当下在朝堂的一番发怒,不过是一场当众为证晴雨珠不可“掌控人心”“通古烁今”之戏码,实则手握这件宝物,无论操控人心,抑或短暂改变某处天候,确不在话下。
确切一些,晴雨珠几近可随时随处实现武后掌控人心、操变天候之欲,可就算神通如真人,也未得以眼神透穿武后衣物,直接寻得贴身放置之晴雨珠。
邪云驱散,一切并无异样,真人却蓦然现身于皇城半空,终须一个易得为在场所有人接受之缘由,故而于众人恍神一瞬,真人便径直落于万象神宫殿内众臣最末端,远远与武后对视。
虽猜测方才邪云与武后或有关联,但无实证,不便以此直言相问,而不知为何,欲窥探武后所思之时,却无论如何无法得成。
还是在窥探其他人脑中所思时,才得知有晴雨珠一事,而晴雨珠之“奇珍却无能”,也尽数被丘真人探知。
不可不言,武后此一番做法,确是将一切可能割除在外,独留与自身相干,于内心早已盘算妥当之尽数秘事。
“朕方才正猜测,此般熟悉之人声,真是丘真人,不知真人此行至紫微宫,是为何故?”武后见真人来,不由将贴身放置的晴雨珠移至更难察觉之处。
“贫道见……”真人本欲直言以告,但终留的一念,
为防再生他事,“贫道见山中天候突变,恐豪雨将至,引发山洪,便下山察看,却正巧见神都城中同遇一片黑云,故顺道而来。”
“真人仔细,”武后明知真人正言及左右,倒也不愿纠缠,顺势说了下去,“若非真人及时将黑云驱散,想来眼前文武群臣若要返,皆要淋个透湿矣。”
两人相互故作一阵假笑,真人才再度开口,“贫道曾于一日占卜,以神都近日情状作卦,卜出一大吉之象,不知可是有何佳事发生?”
此言虽无所指,真人双目却未曾离开过殿上中央端坐着的武后,而就算武后不言,在场其他朝臣也会替武后回答。
“真人有所不知,初一阵吐蕃携奇石进贡陛下,言雕琢而将成一块奇石……”有不明所以者,全然不顾武后早先一番怒言,将近期为数不多可称作为喜之一件事项。
“奇石……”真人顺势重复一嘴。
“奇石谓之曰‘晴雨珠’,真人未至时,陛下正与吾等言那石不过其状称奇,实则确无一用。”
此人一边言语,真人一边观察武后反应,确实未见任何异样,便不再以此相论,转而欲知究竟是何样一块奇石,可将那片邪云引至明堂。
“贫道乃修道之人,平日亦多行炼丹制药,想来炼石亦非难事,不知可否于何处相问,取得些许余料,试着制炼一番,或亦得一件法宝也未可知……”
真人恍惚之间,与当今圣人
面前,却又想起此一番彼时与武后之相谈来,回过神时,察觉圣人眼神疑惑地看向自己。
而他亦疑惑地闭目回想,“照此说来,贫道怎竟有这许多未尽思及之事,若皆是如此,忽而百年,贫道究竟遗忘有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