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霎时阴沉不已,使了全劲握着手里的茶盏,才不至于恼怒地将身前桌案上摆着的菜肴和酒杯统统砸了个干净。
鲁太医在宫里当了十几年的差,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比任何人差,他一见齐衡玉山雨欲来的震怒神色,便愕然道:“老朽可是说错了什么话?”
齐衡玉冷笑一声,而后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问的不是怎么保住胎儿,而是要托太医您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保住那个产妇的性命,哪怕是折了她肚中的胎儿。”
齐老太太这几日时常梦到已故的老齐国公,晨起时时常觉得心思不宁,又因齐国公府流年不利,她便挑了个日子欲带着阖府女眷去安国寺诚心上香。
连一向不喜外出的杜丹萝也在其列。
齐衡玉本是打算替婉竹寻个由头推脱过去,可婉竹这几日身子养的好了许多,人瞧着也有好些精神。
她便道:“一来是老太太的吩咐妾身不好违抗,世子爷替我推脱也不成样子,二来是我也该去安国寺向佛祖还愿才是。”
齐衡玉见她去意已决,便只能叮嘱着丫鬟和婆子好生照料她。
临行的前一日,齐衡玉本是与康平王约了在王府里对弈,可因他实在放心不下婉竹,便爽了约,决意陪着府里的女眷们一起去安国寺上香。
他今日一身墨蓝色对襟长衫,长身玉立般地站在齐老太太身旁,遥遥一堆人便数他英武挺朗的身形最为惹眼。
杜丹萝被杜嬷嬷搀扶着走上了马车,撩帘进车厢时多瞧了两眼,心间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荣绮语的视线最更为大胆直接一些,她望着齐衡玉,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便跟在杜丹萝身后上了马车。
婉竹则与李氏一辆车马,一上车李氏便让百灵将暖手炉塞给了婉竹,一会儿吩咐丫鬟泡水,一会儿吩咐丫鬟们取了糕点给婉竹垫垫肚子。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婉竹的肚子,整个人都陷在蓬勃的喜悦之中,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可控制的颤抖,“是该去佛祖面前还愿,老天有眼,总算是让我儿有了子嗣。”
婉竹赧然一笑,一路上因马车晃荡而没有任何胃口,百灵与百蝶一左一右地充当着她的人肉靠垫,这才不至于让婉竹更为循环恶心。
李氏心疼不已,一等马车停下便连自己也不肯顾,只让百灵和百蝶去把婉竹扶下马车。
众目睽睽之下,婉竹本是不愿这般劳师动众地铺排场,可因身子实在恶心的厉害,便也只能任由几个丫鬟们搀扶着走进了安国寺的大门。
期间杜丹萝往婉竹身上瞥去了好几眼,心里隐隐浮起个不好的猜测,摧得她纤长的指节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痛意一波波袭来,方才能让她保持神智的清醒。
过了今日就好了,哪怕她有了身孕,遇上这样的算计也是无力回天。
齐老太太领着女眷们在佛祖跟前磕了头,焚了香,捐了香火钱后才移步去了厢房内歇息。
因今日并非只有齐国公府一家来安国寺上香,后院能供女眷们歇息的厢房便也只剩下了三间。
齐老太太年纪大了,跋涉般坐了一趟车,如今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便一人独占一间,且还是在离中庭最近的东边厢房。
李氏与胡氏挤了一间,杜丹萝与荣绮语以及婉竹则被分配到了最僻静的西边厢房里。
奇怪的是,杜丹萝这般挑剔、高贵惯了的人竟然也十分平静地与婉竹和荣绮语挤了一间,甚至还言笑晏晏地与婉竹说:“都说安国寺的风水养人,婉姨娘可觉得在这里人也清爽了不少?”
她笑着饮下了杜嬷嬷端来的茶水,荣绮语也接过了一盏茶,饮下后对婉竹说:“我瞧着姐姐你的脸色不怎么好,可是被马车颠的?”
婉竹点点头,赧然般对杜丹萝说:“多谢夫人关怀,妾身下马车时觉得头重脚轻,如今被安国寺后院的清风一吹,已是觉得好了不少。”
杜丹萝含笑点点头,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刻意地装出了一副贤惠大度的主母模样,细细地询问着婉竹最近的吃食。
婉竹心怀戒备,藏七分只说出了三分。
杜丹萝再坐了一会儿之后,便和杜嬷嬷、双菱等人一起出了厢房,说是要去安国寺的后山领略一番山花烂漫的景象。
荣绮语多坐了一会儿,时不时地便要透过明窗去瞧庭院落叶纷飞的景象,与婉竹攀谈时带着几分诡异的热切。
终于,在枯坐了半个时辰后,荣绮语指了指婉竹身侧的金玉,道:“你和我身边的朱紫一起去领素斋吧。”
因今日齐老太太带了许多保护女眷们安危的仆妇,又因马车的空位有限,所以妾室们只能带上一个丫鬟,婉竹带了金玉,荣绮语带了朱紫。
领素斋这样的事自然要让丫鬟们去做。
金玉面露迟疑,瞧了两眼婉竹,好似是不愿意放她与荣绮语独处,荣绮语见状也笑道:“那便让金玉一人去拿吧,朱紫留下来服侍我和姐姐。”
婉竹点了点头,给了金玉一个让她安心的眼色,金玉这才离去。
三人在厢房内待了没多久,朱紫便捂着肚子喊疼,只说要去净室解三急,荣绮语听了这话后恼怒不已,便道:“快去吧,早些回来,我和姐姐还等着你伺候呢。”
朱紫满目窘红地离开了厢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