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宋郁丛毫不掩饰的讽笑,刺目的白炽灯下,俊美的面容上扯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五官都有些扭曲,而里面盛满了的恶毒与憎恨明晃晃展现在众人面前。
仿佛压抑许久的恶魔终于从阿鼻地狱里爬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宋、荣、国。”宋郁丛笑容扭曲,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我爷爷那儿偷来的钱是叫你忘了,百年前这个地方,姓的是船王吴啊,而你——就是个倒插门的。哈哈哈,你居然说祭奠宋氏的祖先?”
肆无忌惮的笑声叫在场所有人把心脏提了起来,而宋荣国的脸色黑得跟国底,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一生无法回避的难堪。
偏偏宋郁丛根本不打算放过他,找准他的难堪,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将其撕扯出来摊开,宋郁丛止住笑意,讽刺道:“想要祭奠你宋氏的祖先,怕不是要坐船坐拖拉机去荒郊野岭松土才能勉强看见坟头吧。啧啧啧,好大的脸。”
无人不知当年宋荣国入赘前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祖籍在穷乡僻壤。想不到这宋家二少爷原来不仅脾气差得无人能比,阴阳怪气的本事竟然也是一绝。有人憋不住笑,噗嗤笑了出来。
陶柠也觉得好笑,弯了下眼睛,忍住了。
果不其然,宋荣国气得七窍生烟,嘴里大骂他是白眼狼,要活刮了宋郁丛。最后还是张队不想因为他们豪门家里的龌龊事耽误办案,把宋荣国带走了。骂骂咧咧的喧闹声随日暮西沉,终归于宁静。
当天晚上,宋郁丛面无表情把别墅里几乎所有的佣人遣散了,还来了好几拨警察把人押走,就像那天他说的,要把别墅内的人亲手送进警局。
陶柠问他:“这些人犯了什么事?你怎么做到的?”
宋郁丛抱住他,把脑袋钻进陶柠清瘦白皙的锁骨,全然没有白天在别墅内恶毒与“小人得志”的样子,反而闷声道:“不准问。”
陶柠拍了下他的背,“我担心你。”
“老东西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在其中添了把火。至于那些人”宋郁丛冷哼,显然是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过去拿我的东西出去卖,我现在看他们不顺眼,新仇旧账一起算,就把他们送进去了。”
陶柠知道“拿”其实是“偷”,温柔地再拍了拍他的背脊。
其实宋郁丛也没有想到,如果按他目前拥有的东西,要扳倒宋荣国还要个六七年,在这之前,他只能忍辱负重装作无事发生,但是老天爷可能也想收了宋荣国这个畜生吧,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先是从吴氏就有的商业对手把宋荣国职务受贿的证据送了过来,再加上赵静群的助力,可以说如鱼得水。但是想要让宋荣国彻底垮台,还需要时间,因为那些罪名只够他喝一壶,他只要稍微走点关系,暗箱操作,在里面待个一两年就可以出来。
宋郁丛本想再忍耐但是,他松开怀抱,低头,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清透的棕色双眸看过来,似乎是不明所以。
忍不住捏了捏陶柠脸颊上的软肉,宋郁丛想起陶柠背后的赵静群,就是个乡巴佬,背后却有个家财万贯的表哥,即使赵静群说了有个老婆,但宋郁丛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他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他有足够多的钱,这乡巴佬就会离不开他了吧。
泄愤似的收紧手指的力道,手下的人轻呼:“疼。”
“哼,忍着。”
陶柠拍开他的手,捂住印上红痕的半边脸,皱眉道:“我说实话,你跟宋氏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他进监狱后肯定会对你们家的公司有影响,如果未来波及到你,你该怎么办?”
宋郁丛忍不住又捏他的软肉,“你个乡巴佬还挺懂。”
陶柠躲开他的手,有些无奈道:“我又不笨。”
宋郁丛也没再继续闹他了,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陶柠,你喜欢钱吗?”
听到他这么问,陶柠愣住,记忆的潮水打开了闸门,缓缓流入很久前,阳光下的徐隽对他说,你以后会有很多金镯子。
眼睫低垂,陶柠轻声说:“还好,谈不上喜不喜欢。”
从小到大,养父养母会为了钱争吵,阿姐也会和姐夫为了钱争吵,二姐三姐为了钱想把他送入孤儿院,而他也需要钱治病人人都被薄薄的一张纸所支配,古往今来,钱凌驾于众生的喜怒哀乐之上。
喜不喜欢,都需要它,有什么可说的呢?
结果宋郁丛冷嗤,又说他是读书读傻了。
并没有指望自小生活优渥的少爷理解山里的学生唯有靠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陶柠笑了笑,“那如果你不读书,会去干什么?”
沉默忽然蔓延,宋郁丛别开脸,目光放空,“我以前只想弹钢琴。”
陶柠若有所思点头,“嗯,我支持。”
“”
宋郁丛抱住他,咬了下他的耳尖,磨了磨牙,恶狠狠道:“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
“噢。”
两人去睡觉了。
宋家的闹剧在海州人尽皆知,陶柠的身体养好了点后,要回学校了。尽管宋郁丛百般不乐意,但真正触及到陶柠原则的事情,根本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一起回学校。
只是出发前,陶柠有些心不在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