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沈畔刚一靠近,便被后面的人半推半搡的挤到了前头。
表演的是六个男子,穿着普通的藏青色布衣,特别的是,他们都带着傩面,以木雕彩漆绘了怒眉睁目的五官,额间和两颊嵌了青铜的繁复花纹,映着满街的灯笼烛火荧荧生辉,显得粗犷华丽又神秘。
随着一声声厚重的鼓响,他们手持铜剑起舞。
和勾栏瓦舍的软剑舞不同,他们的舞姿极具柔韧和力量,两人为一对,提剑出鞘,绕步横刺,虚步绞剑,行云流水。
尤其是正中个子最高的男子,纵使遮着脸,也能看出这是一具蓬勃的年轻躯体,行动间隐隐透出布衣下的肌肉线条。他的动作最为狠准,透着肃杀,仿佛能嗅到战场的血腥气息,甚至好几次故意一般,让对手的剑堪堪贴着他的脖颈滑过,下一秒又被他轻轻挑开。
这样的场景太过刺激,引得围观的人惊呼连连。
沈畔呆看着,酒烧得人胃连着脸都热腾腾的。她已经醉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看见满街华灯,在古老祭祀般的庄重剑舞里,男子动作惊险决绝而游刃有余,透着坚韧的生命力。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有些泛酸。
随着鼓点愈发激昂,其余五名表演者向男子缓缓靠拢,瞬间,五把长剑向他挑来,男子腾空而起,脚尖在剑刃上凌空点过,而后一个空翻,稳稳落地。
满堂喝彩。
“各位看官新年安康,来年招财纳福,财源滚滚!”掌声经久不息,围观的人群已然把这条街围得水泄不通,那击鼓的人带着表演的男子挨个围着讨赏。
“摘下面具让我们看看相貌!”有胆大的小娘子高声喊道,得到了一众人的附和。
有几个在起哄中揭开了,可那个最出挑的摊面仍稳稳戴着。
一圈将尽,带摊面的男子终于在沈畔面前站定。
沈畔看着他端着堆满钱币的铜盆站在自己面前,有些费解,迟钝地抬起头,对上那怒目圆睁的摊面,被吓了一激灵。
旁边的同伴也一脸疑惑地打量他们。
这萧帘雨什么意思,难道硬要人家给赏不成?不给不许走?这可不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气氛有点不合适,只挠着头走开了。
沈畔从已经是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挑了个很有意义的问句:“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萧帘雨看着沈畔通红的双颊和努力聚焦的眼睛,声音从面具后面飘过来:“什么都能做,只要给钱。”
“什么都能做。。。。。。只要给钱?”沈畔迷迷糊糊瞪着眼,那摊面后的眼睛有些熟悉,可惜想不起来是谁。
"我认识一个人,想找他帮忙,花钱也请不动呢。"沈畔掏着兜:“还好我不是这种人,我可喜欢钱了,钱是好东西。”她掏来掏去,兜是空的。
最后沈畔摸出了酒瓶子,十分豪迈地放进盆里。
“好酒万金不换,听说过没有!”
她突然一把攥住萧帘雨的手腕,萧帘雨手一抖,铜钱哗啦坠落在地。
“给了你万两黄金,那你就得跟我走了!”
萧帘雨看着她跌跌撞撞不知道往什么方向冲的身影,默了一瞬,问:“你要我跟你去哪里?”
“我缺人干活。”沈畔握拳严肃道。
“。。。”
“你跟我去那里!”醉鬼遥指河岸。
除夕夜正宜祈福,许多人聚在河边,正用宣纸糊孔明灯,吉时快要到了。
沈畔的力气不大。以萧帘雨的功力,完全可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畔拉着他跑向河边。
人很多,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撞到沈畔。
“吉时已到,新岁尹始,顺遂安康!”
人群嘈杂起来,一盏孔明灯缓缓升空。然后是第二盏。
漫天灯火盈盈璀璨,小童欢呼跳跃,夫妻偷偷地牵住手。
“新年快乐。”沈畔听到身边低沉的男声。
她转过头,看到面具下缘清晰冷淡的下颌线条。
手掌贴着手腕的地方开始发烫,沈畔觉得醉意又顺着心头冲上来了。
她突然垫脚贴近。鼻尖在他面具和下颌的交界处蹭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