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沈翊心神震动的是,陆珩似乎从未想过要对自己刻意隐瞒这些。
他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毫无防备地将一切,暴露给了自己这样一个认识不到一周、底细不明的“陌生人”。
这绝非那晚那份口头承诺可以比拟的诱惑。
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超乎想象能力的“样本”,其价值足以让任何地下实验室或官方研究机构为之疯狂。
如果他此刻心生恶念,如果他将陆珩的存在、将这些细节出卖给那些地方,就像他刚满十八岁那年,被哭泣着的父母用一份体面的工作彻底卖断给冰冷的实验室一样。
出卖。
这个念头如同最阴毒的蛇,骤然窜入脑海,让他瞬间手脚冰凉。
那是什么样的地狱?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冰冷的铁腥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仿佛再次涌入鼻腔。
是无影灯下惨白的光线;
是皮肤上永远无法消退的电极片灼痕;
是注射器推入未知药剂时撕裂血管的剧痛;
是隔离舱内无尽的孤独与对明天的恐惧;
是每一次被抽取□□、切割组织时,清醒地感知着自己如同砧板上的肉,被分解、被研究、被定义为“异类”的非人折磨。
他曾是那地狱里的囚徒,深知其中每一分每一秒的绝望。
而此刻,陆珩却亲手将能打开另一座地狱的钥匙,漫不经心地递到了他的手上。
信任?还是愚蠢?抑或是……
额头上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沈翊猛地回神,发现陆珩不知何时已站在他面前,手指刚刚从他额头弹开,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我刚刚与你说话,可听到了?今天的晚饭就是这【雪脂蛞蝓】。”
旋即一个灰白色的小东西就被怼到来沈翊脸上。
那东西约莫拇指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半透明乳灰色,仿佛一团凝固变质的粘稠油脂,其表面还不断分泌的晶莹粘液,正拉拽出细长而粘腻的银丝。
它没有明显的头部,只有一个不断收缩扩张的、布满细微褶皱的吸盘状口器,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噗叽”声,时不时还能吹出几个泡泡。
沈翊嫌恶地皱紧眉头,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仰,试图远离那几乎怼到眼前的、不断蠕动着的生物。
“这东西长得如此别致,真的能入口?”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与抗拒。
陆珩将手上仍在吹着粘液泡泡的蛞蝓扬了扬,随手丢进旁边一个不锈钢大盆里,盆里还有不少同样在缓慢扭曲、翻滚的同类,发出一连串“噗叽”声。
陆珩取过一旁的粗盐罐,一边均匀地撒上去,一边用平静得像是在介绍家常菜的语气解释道:
“别看它长得有点吓人,处理好了,味道其实非常不错。”
他用手抓起盐粒,开始熟练地揉搓那些黏滑的生物,“它们平时都活在矿物很多的沼泽里头,身上这层粘糊糊的东西,是用来粘住周围的矿物颗粒,保护自己不受坏境影响的。“
“只要用粗盐揉搓,就可以去除这层粘液,也可以借由颗粒的细碎,将表面污渍去除。”随着动作,那层令人不适的晶莹粘液迅速脱水、变性,与盐粒混合成灰白色的污浊糊状物不断被搓落。
初步处理完毕,粘液尽去的蛞蝓体表呈现出一种更干净的、微微透明的乳白色。陆珩又将它们投入到旁边一碗散发着清新香气的淡绿色柠檬草汁中。
“至于……”陆珩正准备继续解释。
突然,一阵急促而诡异的窸窣声伴随着某种硬物刮擦地板的异响从二楼猛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