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是被老友拉进那个所谓的【饕餮社】的。
“兄弟,这次真不是瞎搞!”老友挥舞着手臂,情绪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光屏上。
“咱们安全区的人就得抱团!凭什么好东西都只能让他们安全城的人享受?我们就该被看不起吗?这次我们必须争口气!”
说实话,李渊内心对此是持保留态度的,倒不是他不认同老友的话,实在是因为这位老友的前科太过“辉煌”。
从号称能延年益寿的放射性保健品,到吹得神乎其神的异兽骨粉疗伤圣药,再到各种打着“内部渠道”、“限量名额”旗号的坑钱玩意,他这位老友几乎次次都一头栽进去,被骗得倾家荡产也不见回头,劝都劝不住。
这次这个所谓的【饕餮社】,听着又像是一个打着“平民互助”旗号的新坑。
不过,季尤跃大师的名声倒是如雷贯耳。
李渊心想,就算这社团不靠谱,能有机会亲眼见证季大师的手艺,尝个虚拟数据带来的新鲜感,似乎也不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场比试的另一方,那位神秘主播,选取的食材竟然是那玩意儿!
直播画面中那【大虱虫】的全貌刚出现时,饶是李渊这样见多识广的老猎人,胃里也忍不住一阵翻涌,被那玩意儿放大的狰狞细节结结实实恶心了一下。
但恶心归恶心,作为一名常年在外城废墟和荒野地带讨生活的资深猎人,李渊对这种大型变异甲壳生物其实并不陌生。
这种生物体型庞大,视觉冲击力极强,但实际攻击性很弱,移动缓慢,缺乏有效的攻击手段,理论上确实是野外绝佳的蛋白质来源。
然而,它们通常栖息在极深的地下沙洞或废弃管道深处,环境复杂隐蔽,若非经验极其老道的猎人,很难精准定位并成功捕获。
最重要的是,味道实在是令人终生难忘。
李渊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他曾在一片沙漠无人区遭遇补给耗尽、弹尽粮绝的绝境。万般无奈下,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弄到了一只【大虱虫】。
当时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硬着头皮,用最原始的方式架在火上猛烤。
那滋味,他至今记忆犹新。
外壳已经烤得焦黑发脆,内里却依然湿滑黏腻,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像是腐烂的死鱼混合着铁锈的味道。
为数不多烤熟的地方也因为受热不均,变得干硬如柴,甚至焦黑发苦,每嚼一口都像是在啃掺杂了泥沙的木炭。
那三天,他完全是靠着求生的本能,才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吞下那难以下咽的虫肉,支撑着走出了沙漠。
自那以后,他宁愿去啃最硬的行军粮,也发誓再也不碰这玩意儿第二次。
可此刻,屏幕中那位名叫陆珩的主播,不仅处理了这玩意儿,竟然还让它散发出一种食物浓郁的香气。
不是记忆中那种令人作呕的腥腐,而是一种醇厚、鲜香、带着恰到好处焦脆感的肉香。
甚至能与季尤跃的美味相较一二。
那股香味在他的鼻腔萦绕,他轻轻闻了一下,就想到了小时候。
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久远的画面:那时海边还不像现在这般危险,他和兄弟姐妹们在退潮后的沙滩上争抢着捡拾海货,小小的螃蟹、蹦跳的虾仔,用篓子把螃蟹装起来,用水桶将小虾存起来。
回了家,大家就坐到地上,挤在炉边。
母亲将那些微小的收获与千金难换的大米同炒,蟹肉的鲜甜、虾皮的焦香、米饭的油润。
安全区里,饥饿总是底色,在海边捡海货成了孩子们最期待的事情,几个兄弟姐妹会为了一只螃蟹的归属打架,也会在分菜时为对方多留一口吃食。
那是贫瘠岁月里罕有的金色时光,是掺杂着嬉闹、争吵与相互推让的温暖记忆。
时光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李渊的兄弟姐妹都大多离世了,那份记忆的味道也早已被封存。
可此刻,这突如其来的香气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枷锁,让那份几乎被遗忘的温暖和鲜美再次变得鲜活起来。
李渊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睛紧紧盯住屏幕上那金黄诱人的炒饭,之前所有的厌恶和发誓都被抛诸脑后。
他现在只有一个迫切的想法:这看起来截然不同的东西,尝起来会不会真的像他记忆深处的那盘蟹肉炒饭一样美味?
所以当开始品尝的第一时间,他没有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扬州炒饭,而是向海鲜炒饭伸出了手。
米粒颗颗分明,泛着金黄色的光泽,其间点缀着洁白的虫肉和细碎的膏黄。热气裹挟着海洋的鲜香扑面而来,夹杂着葱花的焦香。
李渊舀起一勺送入口中,先是感受到米饭恰到好处的弹性,随即是各种口感绽放出的层次分明的甘甜,淡淡的咸鲜在舌尖蔓延,勾起了记忆深处那盘炒饭的灵魂。
李渊忍不住又吃了一碗,然后一碗加一碗,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滋味一次性补回来。最终,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捧着空碗,竟不自觉地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