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满堂欢声里,她的沉默格外显眼。
“林蕙姐,你怎么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吴大牛不是突发心疾,而是被人勒死,是那晚真的有仇人吗?”赵春花的话连珠炮一样问过去,每问一句,林蕙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苏尔茗看着手里的茶,温声道:“春花,你问得太多,她哪里回答得过来。”
隔着热茶冒出的白烟,林蕙垂着眼,纤长的羽睫遮住了她凌厉的眼神。
半晌,她极快地说道:“是我勒死了吴大牛,我亲手勒死了他……我……”
她的手蓦地被温热的掌心覆盖,干燥而温暖的感觉通过皮肤,直直地传到三日前的那个夜晚。
她杀完人,慌不择路地跑到了河边,却看到王虎抱着一个小孩,用拨浪鼓逗他开心。
那孩子似乎两三岁的模样,开口叫他“爹”。
她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的去了哪里,最后摔倒在一家医馆门口,醒来已是第二日午后。
“那夜,我发现了王虎,他在外有个私生子。”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淡漠地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三年前,我便总觉得酒馆的银子总是莫名地少了些。原先酒铺生意尚可,消失的银子便不明显,可当这生意差时,我便有些生疑。王虎那时说不过我,便开始动手。”
“次年,他便时常离家,徒留我一人酿酒、售酒,生意渐渐忙不过来。我提出雇工,他不同意,与我大吵了一架,此后酒铺生意一落千丈。”
苏尔茗忽然想到那信上的话,他们夫妻二人时常会发生争吵,邻里便会听到林蕙被往死里打和酒坛摔碎的动静,大声责骂她不能生子。
而那杜鹃第二年同王虎生下一子,她一人一月便要花掉五两银子,比恩自县普通的五口人家花得多一倍。
那些钱,都是林蕙的血汗钱。
她清了清嗓子,安慰道:“你莫要难过,很快便解脱了。”
林蕙的眼中漫起绝望,轻声问:“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她实在不忍看到林蕙这般模样,极快地点了点头,将那日在街上看到王虎与一名女子一同逛街的事情,细细道来。
“林蕙,我派人查探了王虎与那女子。那女子名为杜鹃,是个孤女,似乎三年前便与王虎相识,独自住在城北的小院,她身无长物,全靠王虎养活……”
“……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林蕙握紧茶杯的手用力到指节发白,原本高大的身躯此刻缩在矮几上,仿若一碰就碎,“王虎,在我们成亲第二年,在河里救了她。她说,她当王虎为哥哥,还亲昵地喊我嫂子。”
她将手中的茶似酒一般一饮而尽,滚烫的热度将她脸熏得泛红,眼里爬上了不甘的血丝。
“她那时,时常来我家中讨食。而后,她称自己遇到了意中人即将远嫁,我还替她高兴,托人打了只金簪送她。”
“可笑的人原来竟是我……”
她想起在医馆苏醒的时候,那名头发花白的老者问她:“你可是游医林致风的女儿?”
她缓缓点头。
那老者又道:“因弟子早夭,我一身妇科千金医术将要失传。你,可愿意做我的关门弟子?”
或许在那夜得知真相之前,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不能生子,但她可以带更多的孩子平安地降生,亦是一种圆满。
她扶着矮几,踉跄地想要站起身,赵春花神色慌张地搀扶她,却被一把拂开。
“不用你们插手。”她听到自己用几近冷漠的声音,同那天拒绝老者一般,作出决定,“王虎和杜鹃,我要亲手了断他们。”
“不。”
苏尔茗斩钉截铁:“林蕙,我将此事告诉你,是因为我已想好了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