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既明带着时云淮也算是紧赶着年关回来过了年,看着晴雪夜下家里的小辈们围着庭燎打闹,火光窜得极高,仿佛映红了半边天。晌午才写了桃符挂上屋门,屋里头烧着木炭,桌上摆着平日里都见不到吃不上的五辛盘、胶牙饧,碗里都盛着月牙状的牢丸,还放了一小壶椒柏酒。
他托腮盯着在外头庭院篝火旁戴傩面吓唬小孩的时云淮发呆,嘴角都不自觉上扬,只觉得这一切好似一场幻梦。
转眼柳既明携时云淮回河朔家中已有半月。
昨夜河朔又下了一场大雪。
柳既明换好衣服推开窗,冷风便灌了进来,吹散屋内浑浊的空气,他又坐回榻边拨弄、挑出燃尽的木炭,重新添了新炭进去。
时云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了个懒腰从挪着步子到了木榻边坐下,熟练地打开桌上的木匣,取了一勺茶叶倒进小炉上煮得正沸的铜壶里。
“少爷,有封急信。”
一阵敲门声忽地打破了雪天的宁静,老仆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急切。
时云淮刚朝柳既明投去疑惑的目光,后者就已经起身去开门了,老仆的声音也真切了几分:“昨个夜里信差就送到山庄下了,雪太大了上不来,等到今日一早雪刚停就上来了,耽误不得。”
“多谢老伯。”柳既明接过信,边听心底便逐渐沉了下去,眉头也拧成了一团。能在此时快马加鞭送来霸刀山庄的急信,恐怕除了浩气盟武王城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时云淮同样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直起了身子看向柳既明手中拆开的信:“柳哥,出什么事儿了?”
柳既明看完信中文书,投入炭盆,飞快地做了决定:“恶人谷越过枫华谷向金水镇进攻了,金门关和青云坞恐怕撑不住,我们直接往金水镇去与薛肃他们会合。”
“那盟中的意思是调你回金门关?”时云淮听罢愣了一下,见烧成灰烬的文书随着火浪翻飞。
“是,调回金门关驰援上路战局。但愿我们马不停蹄地回去能赶上……金门关若是失守,以青云坞粮草储备恐怕只能坚守半月。”柳既明面色凝重,说着便开始着手收拾衣物包袱。
时云淮越听越想着不对劲,皱眉思索:“这才刚过元日,龙门镇怎么会突然进攻?是趁军中不备么?”
“我猜和白无争有关,”柳既明道,“现在整个恶人谷上路恐怕直接听命于凛风堡,眼下发难是要杀浩气盟一个措手不及。”
“等会儿我便去跟老爷子说一声,明日启程。不知道这次我们一同回去盟里有多少闲话了。”柳既明打趣道。
时云淮唇角一勾,凑到柳既明跟前冲他莞尔一笑:“那柳统领这是打算翻脸不认人了?他们爱说便让他们说去呗,毕竟我确实睡到柳统领了。”
“不过呢若是有怨辞那都得等等,现在还舍不得把柳统领拱手让人,是罢?”
柳既明看着那张清秀的脸在他眼前忽然放大被他这么一句话噎住,气笑了:“让人?怎么,看不上我了?”
他释然一笑:那个在洛道战俘营外伶俐又尖锐的时云淮、他熟悉的时云淮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