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云舒独坐房内,指尖轻叩案几,计算着无妄幽境关闭之日。
明日,胧夜他们应当启程回山了,被那群小弟子闹过一番,那狐狸总归会安分些吧,至少不会整日招猫逗狗;至于逢渊呢……或许会长高了也说不定,上次见面就和自己相差无几,这次见估计还能冒自己几分。
“云舒!”身形慌忙的小翠急匆匆跑山上,径直推开房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便是一个惊天大消息,“胧夜……胧夜他被魔族所伤,现在昏迷不醒。”
云舒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谁能料到一直担心的逢渊无事,修为最高、最不应担心的胧夜反倒出了意外。来不及细问,云舒掐了一个决,下一刻便出现在虎啸山山脚。
山门前早已围得水泄不通,外门弟子个个神色惶恐,见云舒现身,慌忙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胧夜被一位面生的弟子搀扶着,素来含笑的脸上毫无血色,眉间也紧紧蹙着,呼吸近乎微弱。
“怎么回事?”云舒的声音沉静如水,却自带一股威严,那位面生的弟子被吓得一颤,差点松手。
见状,云舒不再多问,袖袍一施,金光裹住三人,瞬息见已移至药老居所——百草堂。
药老正在院中侍弄药材,见云舒来不请自来,正要行礼,却被对方一把扶住,“不必多礼,快!快给胧夜看看!”
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位面生的弟子推到药老面前,“你先说,究竟出了何事。”
那弟子颤巍了一下,声音发抖,“前日在秘境中,我们遇到一个形似魔修之人……他一把抓住了逢渊师弟,双目血红,还生出一双野兽的獠牙……胧夜师兄立马追了上去,我们修为不济,只好在原地等待,后来……后来就是师弟扛着师兄走了回来。”
他声音哽咽,仿佛被困在那恐怖的回忆中,“师弟说他当时已经被吸走了半数法力,整个人神志不清,恍惚中只看见师兄为救他和那个魔修斗法……可那个魔修实在是太强,法术更是闻所未闻。师兄不敌,幸亏……幸亏师尊您给师弟的法宝,师弟全力给了那魔修背后一击……”
“那逢渊呢现在如何?!”
云舒听闻逢渊受伤,失了分寸,不自觉按住那弟子的肩膀,急声追问。
“无事,师弟没事。只不过……”话未说完,就被药老的惊呼声打断。
“神官!”云舒扭头一看,只见胧夜的唇竟然慢慢变得青黑乌紫。
药老急忙取出金针,手法如飞地封住胧夜的周身大穴,脸色越发凝重,“魔修之毒真是狠辣,老朽许久未见,这毒我只能暂时压制,无法根除。或许药仙能有办法,可惜他已隐世多年。”
顺着自己的白须,药老长叹一口气,“这孩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也是从细细的一根狐狸长成如今的模样。别看他现在成了师兄,整日笑嘻嘻,小时候没少从我这哭着拿伤药。”
胧夜已经完全失去意识,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手双脚收在胸前,显现出狐狸原形的姿态。
“借神官一丝锐金之气一用。西陲边境的结界屹立千年,皆赖您锐金之气修补,对魔修有本能的压制。”
那一缕锐金之气被药老引入胧夜经脉,所过之处,乌紫色渐渐散去,胧夜身形却开始缩小,毛茸茸的狐耳与尖嘴逐渐显现,最终完全化作一只青狐,蜷在榻上微微颤抖。
“暂时无性命之虞了。”药老拭去额间细汗,“但何时醒来还未可知。他体内魔毒和锐进之气相互抗衡,就看最后谁能压过谁。”
云舒轻轻抱起那只青狐,触手再也不是温暖细腻的手感,只觉一片冰凉。他不忍将胧夜独留虎啸山,当即决定带回霜锷山自己亲自照料。
*
刚推开房门,就听见一声低唤,“师父。”
逢渊依在门边,面色比胧夜好不了多少。不过一月未见,少年似乎又清减了几分,宽大的弟子服更显得他形单影只。见到云舒怀中的青狐,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我听那弟子说了,除了损耗些法力,可还有碍?”云舒将手中狐狸轻轻安置在塌上,仔细垫好狐首,这才转身看向逢渊。
少年仍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走进几步,逢渊却将头低得更低,仿佛连抬眼的勇气都已丧失。
云舒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托起少年的下巴。逢渊的眼圈通红,长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雾,像是蒙尘的琉璃。
“师父,我……”逢渊刚一开口,声音便哽咽得说不下去。
云舒没有搭话,只是张开手臂将他揽入怀中,一下又一下抚摸着他的脑袋。逢渊起初还是僵硬着身子,随即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整个人软了下来。云舒也察觉到腰间一紧,被一双颤抖的手牢牢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