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子停在威斯敏斯特公学所在的古老街区时,天空恰好飘起细雨,为那些历经几个世纪的建筑蒙上一层淡薄的纱。
司机下车,为两人打开车门,并递上一把宽大的黑色长柄伞。
迟昼接过,撑在两人中间,巨大的伞面隔绝雨丝,遮罩起一个独属于二人的小天地。
凌书寻走在他的的内侧,隔着迷蒙的雨雾,看向那片庄严肃穆,盛载着无数传奇的建筑群。
“雨雾中的伦敦,好有电影的氛围感。”她轻声感叹。
“你很喜欢雨天?”
她摇摇头,嘴角漾起一抹笑意,“我喜欢的是现在这一刻。”
迟昼脚步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低头看向她。
凌书寻的视线还落在前方,威敏公学那标志性的拱门和斑驳的墙体,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能在这样的顶尖学校读书的少爷小姐,人生还会有烦恼吗?”
迟昼沉默地望了一眼那扇大门,他曾经在无数个清晨里独自穿过。
他薄唇轻抿,声音低沉:“有的。”
“比如?”她侧过头好奇地追问,笑意里带着一丝狡黠,“分享一下你在威敏的时光嘛,少爷?”
迟昼沉默了片刻,视线从校园的方向收回,望向远处被雨水打湿的路面“没什么特别。一个人上学,下课,写论文,准备考试。”
一个人?
凌书寻敏锐的捕捉到这三个字,她脚步在不觉中放缓:“16岁时,就一个人在这里?不会觉得……孤独?”
迟昼垂眸,对上她澄澈的眼底。
雨丝落在伞面,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放大了此刻的寂静。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习惯了。”
这三个字近乎冷漠,可凌书寻却感受到了,他那颗被岁月包裹起来的坚硬的内核。
她并不擅长安慰人,也明白他并不需要她的安慰。
但出于人道主义,和对老板的讨好,她觉得自己还是要说点什么。于是略组织了下措辞,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或许就是命运对过去那份‘习惯’的补偿。”
迟昼握着伞柄的手指收紧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街上行人寥寥,石板路被雨水冲洗得发亮,她的声音温柔而清晰。
那句“补偿”在他的耳边轻轻回荡,与他十六岁时独自穿过这些街道时听到的,自己孤寂的脚步声,形成了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关联。
迟昼一直以为,自母亲死后,父亲带着那个女人和迟星登堂入室,他早已将那份孤独锻造成了一副盔甲,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或慰藉。
可就在刚才,盔甲似乎被悄无声息的撬开了一丝缝隙,有陌生的、温热的东西渗了进来。
伞面不知何时已微微向她那边倾斜了一个细小的角度,隔绝了所有可能飘到她身上的雨丝。
两人就这样并肩走着,在威斯敏斯特静谧的雨巷里,谁都没有再说话。
前路朦胧,唯有伞下的世界异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