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回去的路上,墨玉始终沉默不语。依旧是陆眠兰和采桑、采薇并肩走在前边,他隔着几步远,慢悠悠地跟着。
采薇觉得好奇,偶尔故意回头找他,不知是不是巧合,每一次都能准确捕捉到他的身影。
其实墨玉不说话的时候,和墨竹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少年身形相仿,脸型相似,都束着高马尾,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遇事时薄唇微抿,绷紧的下颌线流畅而锋利。
只有凑近了仔细看,才会发现墨玉左眼尾有一颗极小的痣;而墨竹衣领随动作偶尔松开时,能瞥见从锁骨延伸至颈侧,再往上两寸,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陆眠兰之前不经意间注意到这道疤。她素来不爱打探旁人私事,从没想过要多问,生怕触及对方什么不好的回忆。
可采薇心思单纯,有一次偷偷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她:
“墨竹和墨玉……他们俩,是杨大人的随从吗?”
采薇自以为声音够轻,却没料到这话被恰好路过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话一出口,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不是。”墨竹很少主动开口,那一次却神色认真地答道,指了指正在一旁忙碌的杨徽之,又指指自己和身旁的墨玉:“是他,救了我们。”
“作为交换,我们留下来保护他。”
他说话慢吞吞的,好不容易说完,墨玉嗤笑一声,扭头便走开了。墨竹静静望着他的背影,也不再言语。
自那以后,原本并不好奇他人私事的陆眠兰,心里也生出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她最先察觉的是关于墨竹的问题——
他好像不是不爱说话,只是不太会说中原话。
这一路上,陆眠兰并没觉得累。她一会儿想着“新发现的铺面得和杨徽之商量”,一会儿又想“得找个机会好好问问杨徽之关于这两个少年的事”。
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府邸大门前。陆眠兰抬眼就看见杨徽之负手立于门前,显然是在等她。
墨玉仍是一贯的来无影去无踪,采薇再回头去找,人早已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她刚走到杨徽之面前,对方开口第一句“什么都没审出来”,就让她转眼把墨玉和铺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都没说?”陆眠兰蹙眉。采桑和采薇见状,识趣地退到一旁。
杨徽之神色凝重,点了点头:“嗯,我回去的时候,听说那犯人几次在狱中试图自尽,都被拦下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头疼,语气中满是无奈:“裴大人回宫之前特意嘱咐过,尽量不要动刑。”
“那和舅舅同期做生意的几个茶商,也都问过了吗?”陆眠兰问,“舅舅生意做得大,惹人眼红,也不是没可能吧?”
杨徽之叹了口气:“都问过了,所有同期茶商,基本都可排除嫌疑。”
陆眠兰也沉默下来。
片刻寂静中,倒是杨徽之脚尖一动,侧身让开:“先进去吧。裴大人此时应该还在宫中汇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消息。没有指示,我们也不便继续行动。”
他话音未落,墨竹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自陆眠兰身后走过时险些吓她一跳。只见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正好堵在门口,一字一句地汇报:
“常相顾商队所有人的证词,全部核查过了。”他语气平淡无波,“三十辆车中,有八辆被投放了铁器,时间不能完全确定,很杂乱。”
杨徽之几次想越过他,先将陆眠兰让进屋里。可墨竹眼皮都没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继续说道:“每个路段……”
“回屋说,墨竹。”杨徽之笑了一声,看准时机绕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进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