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浮在水里。
修复池似乎清澈了许多,也平静下来,如一块通透的玉,晶体内却天然带有冰渣。
传说中大阴阳师的眼睛能看见灵魂,一号不是大阴阳师,髭切也不知道她的视角里会是怎样的景色,但是在他看来,世间追求人鱼水妖的逸闻,大概是因为瞥见过于美丽的人类。
一号几乎整个都躺进了修复池,吸力减弱,药研藤四郎走上前去,看到她睁着眼睛,眸子微微颤抖着,他正想拽她时,她却自己忽然弹了出来。
波纹起伏,一滴珠光划过短刀的脸颊,越葵攀在池边,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
她直觉认为,刚刚所见的一切就是她的记忆。可这没有解开她的迷惑,反而带来更多谜团。
那个认识她、看着她的一期一振,会是现在的一期一振知道她想当审神者的原因吗?
越葵抹去脸上的水迹,髭切正对着她,稍稍弯腰:“还好吗?姬君。”
“我没事,你们不要进来。”她又回到池中央,衣服坠得发沉,摧毁修复池的动静太大,她只能试图掰开这块砖。
几乎是贴上去的一瞬间,冰冷的吸附力就从地底传来,掌心上的皮肉要脱离骨骼,竟撕扯得发痛。
越葵干脆将灵力凝聚在指尖,五指弯曲成爪,却不是要挖下,反倒用灵力一点点地撬。
毕竟若是弄坏了,她不知道从哪儿复原。
水波荡漾,光线折射后那块砖也在晃荡,但越葵的动作并不顺利,那股吸力不止吸着她,同样吸着这块砖。
两道规律平稳的心跳声响在耳边,她喉咙动了动,轻微的灼烧感传来,是酸液顺着胃壁上爬,修复池摇曳的声音与血脉鼓动无异,越葵喉咙轻颤,她又饿了。
手底下的石头出现松脱的迹象,越葵头也不回,加大手上的灵力灌输,警告道:“你们离我远一些。”
药研藤四郎的后背已贴上墙壁,一号也许没注意到,她的灵力像水生植物般逸散滋生,微微反着光,却没有从前感受到的那样寒冷,而带着一股诡异的生气。
只最开始她沉在水里时,水中才有结冰的迹象,且那时的冰只有稀疏错落的几方薄壳,但晶莹剔透,极似玻璃上的霜花。
“哗啦”一响,修复池里的女人站起,右手五指勾着一块砖石,几滴水顺着滴落,溅出几道圆面。一号的眼睛睁大了些,直直盯着水底下,眉间折出一条痕,嘴角下抿。
髭切瞧她这副样子,便用拇指推出一截本体,上前几步,走到池边。
水底缺了砖头的地方露出一块木板,即使天长日久地被浸泡着,那块木板也没有丝毫损坏。其上有一层辰砂色的纹路,现在同样不见褪去,髭切看着眼熟,就想起在另一座本丸见过的八云纹御守。
它与御守中的符纸并不相同,但笔锋走势格外相似,几乎可以断定是属于同一种字符。
“姬君似乎认识这些东西。”髭切转头,一号握着石砖的指节发白,正有些颤抖。
她应当认识。
越葵也联想到那些符纸,她的那一枚、山姥切国广保存的一枚都和这块木板上的纹路不同,可差别只在细微之处。她看御守中的符纸不熟悉,见到木板时,却认为自己要识得。
这不是她世界的文字。
她没有失忆到连这些都记不清。
髭切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条明亮细长的光带,越葵迎上他的眼神,模棱两可地回答:“或许。”
弹幕对这些形似文字的东西是丝毫不知,越葵把砖头递给髭切,蹲下身去,要把木板捞起来。
她用灵力包裹着指尖,触到木块的一瞬间,却发出一道嘶声,几缕青烟从越葵与木块相碰的地方飘出,两位刀剑付丧神陡然绷紧了身体,瞳孔紧缩。
他们的视线钉在一号的双手上,看着她用几根手指捧起那块比砖头略小、厚度也只有一个指节的木牌。
木牌底下被掏空了一部分,露出的土地上面绘着纵横的银白丝线,细而圆滚,闪着浮光。
那是审神者的灵力颜色。
一线几不可见的银白烟雾随着越葵的动作钻出水面,依附在木牌后面的红痕中,根却还扎在土地里,地上的丝线亮了许多,似乎是那东西正在汲取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