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从桓王府告辞时,是裴如信相送,应槐灵对其是心有芥蒂,但她不可能当着众人面与他撕破脸。
更别提她出门后,无意扫到街巷转角的一抹月白衣衫。
她终究是无法下定决心再伤害他一次。
昨日午后,桓王府水榭内,伴着袅袅琴音,心思各异的几人围坐品茗。
本就尴尬得紧,可偏某人是个不顾忌他人眼色的——
“自月初宴会一别,某便无缘得见郡夫人,前些时日听闻郡夫人身体不适,某特挑了些滋补珍品送去,不想竟被郡夫人一一退回。”
临时搬来的茶案,围坐者唯有李澈、裴如信与她。
裴如信的声调不高,嗓音却极为醇厚,他语速沉缓,关切得不容拒绝,坚定目光更是毫无避讳地凝注于垂眸轻拨茶盏的应槐灵身上。
听着一旁琴音袅袅,应槐灵维持着平静面色,身旁男子的盯看固然灼热难耐,但不远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满打量,才真是让她心神难定。
“先前某当是郡夫人家有良医,不缺这些。如今看来,郡夫人是为稳妥,又择老方。”
说来奇怪,难道是桓王府风水有问题?怎么就让进入其中的人转了性?
比如此刻沉默不语的前夫哥,比如此刻喋喋不休的裴如信。
“恕某直言,老方虽是稳妥,可也只能维持现状,于旧疾而言,实难行根除之效。若婉娘肯鼓起勇气,浅尝新药,或能峰回路转,复见人生广阔。”
裴如信当真是不顾忌李澈脸面,尤其最后那声亲昵又放肆的“婉娘”,不仅让周旁侍立的婢仆瞬间屏息垂首,就连抚琴的杜玉姿都指尖一颤,拨乱了琴弦。
应槐灵秉持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念头,强压下心头愠怒,只将怨念化作几眼克制的瞥视,飞快掠过裴如信,旋即又垂下眸去,她唇线紧抿,不接对方话茬。
哪曾想裴如信根本不放过她,甚至以一种替她做主的姿态继续道:
“某识一胡医,名曰摩珂,他游历西域诸国,医术精绝。恰逢昨日方归京都,明日,某亲至崔府迎候婉娘,同往拜会,细询药石,如何?”
“呃……”
此问避无可避,应槐灵喉间微滞,吱唔个半天,竟也寻不出妥帖推拒之辞。
情急之下,她下意识抬眼,看向那位理应最该暴跳如雷的前夫哥——
却见李澈眉头拧了又松,松了又拧,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最终竟只是咬紧了下唇,眼巴巴地望着她,眸中情绪复杂难辨,有委屈,有哀求,唯独没有她预想中的愤怒阻拦。
哈?这对吗?!
应槐灵简直要气笑了。
就算前夫哥你是真心想挽回清婉娘子,也不用在这种时候装人畜无害吧?
你的荒诞呢?你的放浪形骸呢?人设呢!拿出来呀!
哪怕你现在拍案而起,指着裴如信大声宣布要纳他为男妾,我都敬你是条汉子!没准儿我还能连夜给你们剪一对大红“囍”字!
求你了!给点反应啊!
“既是镇朔有此美意,孤愿同婉儿一道前往。若那胡医药方中不易得的珍稀药材,孤还可入宫奏请……”
?
应槐灵回以一个端雅得体的微笑,看着波澜不惊,其实人走了有一会儿了。
不是,前夫哥你这么大度的吗?你不是还想重修旧好吗?原则呢?占有欲呢?就一点儿没了?
完全理解不了古代男人的脑回路!毁灭吧!
……
所以说,临时起意的邀约,结果一定是爽约啦!
但爽约的不是她应槐灵,而是那两位信誓旦旦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