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怔怔地望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料到会这样?……这一切早就在你的计划之中?”
贝拉别开视线,不敢迎上对方的眼睛。雷古勒斯沉默了。片刻后,他抬手紧紧握住贝拉仍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比贝拉的大上一圈,指节分明。贝拉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用力抓着他,可能已经在他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红痕。
地窖中,克利切正仔细擦拭银器。当雷古勒斯微微俯身,向老精灵低声说明来意时,他颀长的身影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阴影。老精灵那双大耳朵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仰头望着年轻的主人。
"克利切。。。克利切愿意为两位小主人做任何事。"克利切深深鞠躬,鼻子碰到冰冷的地板,"即使黑魔王要克利切去死。。。"
"不!"雷古勒斯突然蹲下身,握住家养小精灵枯瘦的手,"我要你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贝拉站在阴影里,看着雷古勒斯认真地对一个"卑贱"的生物许下承诺:"你是我重要的家人,克利切。"
克利切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积着灰色的石地上:"克利切。。。克利切值得小主人这样对待吗?"
“你值得。”雷古勒斯的声音微微哽咽,眼眶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淡红。他挺拔却单膝跪地的身形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透着一股奇异的吸引力。
贝拉默默注视着地窖中那主仆二人的身影,悄然退了出去。她将自己靠在走廊冰冷的石墙上,寒意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皮肤,却远不及心头那一阵突如其来的自我嫌恶。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这番权衡利弊、将克利切推向伏地魔的做法。。。。。何其卑鄙。
如果不是雷古勒斯那双映着怒火与不忍的眼睛,她或许根本不会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从前的自己绝不会这样做,至少不会如此心安理得。
贝拉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牺牲,是为了更伟大的目标……
可另一个声音在心底微弱地质疑:真的没有别的路了吗?还是你早已习惯了选择那条更冷酷、更便捷的路?
贝拉闭上眼,试图压下喉间的哽塞,却无济于事。直到熟悉的脚步声靠近,雷古勒斯找到她时,几道未干的泪痕正静静地覆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在幽微的光线下隐约闪烁。
“贝拉?”雷古勒斯低唤一步,高挑的身影几乎将贝拉笼罩,却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一点距离。
他递来一方干净的手帕,指尖修长,“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不。"贝拉擦干眼泪,"正是因为你把克利切当作家人,我们才必须这样做。唯有家人值得托付真正的使命。"
克利切被带走的第十七个小时,贝拉和雷古勒斯相对无言地坐在壁炉前。
雷古勒斯机械地翻着一本《尖端黑魔法揭秘》,但贝拉注意到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同一页,她自己则反复摩挲着魔杖,脑海中不断闪过最坏的结局——克利切发疯、克利切被杀、克利切被修改记忆。。。。。。
忽然,二人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魔法波动——是家养小精灵幻影移形特有的空气振动。两人同时跳了起来,魔杖瞬间握在手中。
老精灵瘫在地毯上,浑身散发着海水与魔药的气味。他的衣服破烂不堪,耳朵上有几道新鲜的伤口,最令人心惊的是他那空洞的眼神——仿佛看到了什么永远无法忘记的恐怖景象。
"克利切!"雷古勒斯冲上前去,却被贝拉一把拉住。
"小心,"她低声说,"他可能中了什么诅咒。"
但克利切在看到雷古勒斯的瞬间,眼中突然恢复了一丝神采。他颤抖着伸出手,用破碎的声音说:"小主人。。。克利切。。。回来了。。。"
在给克利切灌下舒缓剂后,他终于停止了颤抖,蜷缩在雷古勒斯脚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直接说,克利切。"雷古勒斯轻声说,魔杖轻点施了一个隔音咒,"在这里说的每个字都不会离开这个房间。"
克利切不安地瞥了贝拉一眼,开始断断续续地叙述:"黑魔王带克利切去了一个岩洞。。。很大的黑湖。。。水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贝拉的心跳越来越快。当听到"喝下魔药"时,她忍不住插问:"什么样的魔药?"
"绿色的。。。粘稠的。。。喝下去后这里好痛。。。"克利切捂着胸口抽泣,"像被火烧。。。看到可怕的画面。。。黑魔王逼克利切喝光。。。"
"然后呢?"雷古勒斯的声音在发抖。
"黑魔王把挂坠盒放进空盆里。。。加满更多的魔药。。。然后他走了。。。把克利切留在那里。。。"老精灵突然尖叫起来,"阴尸!湖里都是阴尸!它们要拖克利切下水——"
"但你逃出来了。"贝拉轻声说,"因为小主人命令你必须回来。"
克利切突然安静下来,用布满皱纹的手握住雷古勒斯的手指:"克利切记得。。。小主人说我是家人。。。"
"休息吧,克利切。"雷古勒斯轻声说,"你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