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猝不及防,漏出一声破碎的痛吟!随即却死死咬住下唇,将所有惨呼锁在喉间,直至下唇鲜血淋漓,却再不肯泄出一丝声响。
春娘被师姐按在怀中,在乌姹沾水的细罗衣中,艰难侧头,涣散目光竭力转向那抹白衣,便见符文化作赤红锁链,贯穿四肢关节,将穆文死死钉在原地!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洇入满地雨水。
他痛得浑身痉挛,腰身弓起,指甲深掐入掌心,喉结剧烈滚动吞咽痛楚!那望向她的眼睛却依旧清澈,努力弯出安抚的弧度。
春娘目光因重伤而迟滞,眼圈却渐渐染上绯红,胸膛剧烈起伏,猝然呛咳,滚烫鲜血溅湿乌姹衣襟!
“春娘!”
乌姹长眉紧蹙,丹唇紧抿,目光凛然扫过穆文,将春娘按在怀里,挡住她视线。衣袂生风,身法加紧,却越慌越乱,愈发不得要领!
无人注意到,春娘茶色睁眸,骤然闪过一抹妖异的琉璃灰。
巫袍首领枯手鹰爪般伸出,将水洼中那抹劲瘦黑影吸至脚边,俯身抓住他后心,嗓音嘶哑如砂纸:“一个小白脸不够,那便再加一个?”
眼眸残忍眯起,睨着那清隽身影:“让我想想,换个什么玩法?”
明荼跪地俯身,马尾发梢浸于水洼,他抬眸,看穆文蜷在泥污之中,痛得呼吸颤抖。
明荼同他久久对视。
如今穆家彻底倒台,家主亦已身死魂灭,再无翻身可能。穆文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而妹妹明怜,也早被自己暗中送走,安置于安全之地。
再无牵绊了。
犹记数年前,他与妹妹逃离穆家已有十载,体内邪力残留,却随年岁愈演愈烈,在破旧城隍庙苟延残喘,最痛的几夜,他甚至想过与妹妹一同赴死。
然而那天夜晚,穆文将他们捡回了穆宅。同样是穆宅,同样是洞竹院,却不再是被炼制邪术,而是被尽心救治、悉心照料。
那年幼的白衣男孩,明明自己也备受欺辱,却眸光清亮坚定,告诉他们:“活下去,才有希望。”
神思收回,他望着穆文泪光氤氲的漆黑眸子,还是这个白衣少年,在宴会前夕告诉他:
“若事态有变,仙门中人到来,最坏的情况,他们身怀穆氏所炼邪术——三春化阴手。
“当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你自爆血肉之躯,祭出体内残留邪力,或可为仙子……赢得一线生机。”
明荼目光扫过乌姹怀中的春娘,那样灵动的仙子,此刻却如折翼雏鸟,瘫软在师姐怀中,生机微弱,动弹不得。他颤抖吸气,心口绞痛。
他唇角浮起一缕极淡微笑,嗓音异常平稳:“阁下费尽心机,折磨两个将死之人,有何趣味?”
巫袍首领眯眼:“你这小白脸,倒有几分胆色。依你之见,如何才有趣味?”
明荼仰脸,凤眸澄澈如水,直视对方:“强纳怨气,只怕丹田吃不消吧?”
首领眸色一暗。
明荼微笑,继续道:“恰好,我体质特殊,阴阳交融,可助人化阴为阳。你放开他们,我愿以自身为引,助你平复这狂暴灵流,真正纳为己用。”
此言一出,首领一愣,连苦苦支撑的乌姹也投来一瞥。
穆文猛地抬眸,看向明荼。
明荼缓闭双目,耳畔仿佛回荡起穆文昔日稚嫩却坚定的声音:“活下去,才有希望。”
他唇角绽开一抹笑意,极轻,极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