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一路沉默,步子越来越轻,仿佛惟恐惊扰某个古老而残忍的幽灵。
康斯坦斯紧握她的手,掌心尽是湿冷的汗。
她明白母亲的脆弱。
方才强撑着反驳詹姆士,已经是极限。再听到班图林——她的一生噩梦——依旧虎视眈眈,此刻怕是所有勇气都被抽空了。
石阶尽头,一座巨大的拱门横亘眼前。门高耸入穹顶,以深色橡木镶嵌铜钉打造,门环上蹲着两只鹰隼,冷光森然。
两侧守卫静立,哑光轻甲,全副武装,面容隐匿在狰狞头盔之下,仅留狭缝窥视前方,俨然两尊冰冷的金属雕像。
康斯坦斯放开母亲的手,低声道:
“妈妈,你若不舒服,就在这里等我。”
玛利亚一怔,眼神闪烁,随即固执地摇头。她咬着唇,颤声哀求:
“我没事。康斯坦斯,我的孩子,你答应妈妈……无论祖父说什么,都顺着他,好不好?”
康斯坦斯莞尔点头。
这非难事。
从詹姆士不经意的泄露,祖父决定两头下注。海州之行已发挥作用,为她买下了大半年的时间。
机括响动。厚门吱呀滑开,仅容母女二人穿行的缝隙,如巨兽悄然张嘴。
眼前豁然开朗——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座深宫。
穹顶高远,梁柱镀金,遍刻金顿家族的徽记。厚重挂毯垂落四壁,石质骑士雕像列于通道两侧,剑盾在握,仿佛随时会从沉眠中苏醒。
处处森冷威压,逼人窒息。
童年时,康斯坦斯总疑惑,在这些描绘家族辉煌历史与残酷战争的挂毯和雕像里,尽皆祖父的形象。
是他的癖好?
随着年岁增长,她才明白,那些人只是恰巧与祖父长得一模一样。
海州之行,则为她揭开另一重视角。
空气中混杂着金属与尘埃的味道,伴着陈旧羊皮纸与不甚浓烈的雪茄烟丝。
高高的王座之上,终于出现那位金顿家族的掌权者——康斯坦斯的祖父,老奥尔西尼。
他披深紫色长袍,白发如雪,眉毛蓬乱,却遮不住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似乎随时都在权衡人的价值与用途。
母女二人恭敬行礼。